甘糙噗嗤一聲樂了:“這個奴婢倒信,姑娘的確是個愛錢的。”
主僕這兒正說著,忽外頭劉成進來道:“姑娘,夏夫人來了。”
懷清一愣,暗道怎這時候來了,莫不是有事兒?急忙迎了出去.
剛到門上,夏夫人一把抓住她道:“快著跟我去瞧個病人,急著呢。”不由分說把懷清拽上了車,車子飛快跑了起來,到了一處宅院門前停住。
懷清跟著夏夫人下車,不禁有些意外,是河邊兒的私宅,剛來揚州的時候,可是從這片過去的,劉成當時說這沿河蓋著的宅子,大都是鹽商的私宅,依水而建,亭台樓閣,庭院深深,不知有幾進院子,真算得上古代的豪宅了。
夏夫人帶自己來這裡,莫不是哪位鹽商的內眷病了,可夏夫人一個江南鹽運使的夫人,如此公然跟鹽商來往恐不妥當吧。
正想著,就聽夏夫人道:“不瞞你,這家夫人跟我頗有些淵源,如此急著叫你來,是因她家大姐兒病了,尋常郎中信不過,故此拽了你過來,你好歹的給瞧瞧,三歲的丫頭病的可憐見的。”說著門裡兩個體面婆子迎了出來。
跟著兩個婆子一進去,懷清目光閃了閃,這宅子可不止大,裡頭的格局更為鮮活,引了一汪活水進來,繞著水堤,建的亭台樓閣,假山怪石,層遞不絕,從長長的畫廊過去,懷清竟不知過了多少個景兒,便不是金碧輝煌,可這種有格調的才叫真奢華,這才是有錢人呢。
剛進正院子,就聽見孩子的啼哭聲,兩個婆子打起帘子,懷清進去,就見一個二十四五的夫人親自抱著孩子,在屋裡來回走動哄著懷裡的孩子,一臉焦急心疼的神色。
懷清不覺動容,這兩年見了不少貴婦,即便疼孩子如葉夫人,也不常抱著寶哥兒,有錢人家的孩子大都養的嬌,平常奶娘丫頭婆子,剛落生就有一大幫子人伺候,親娘反倒極少抱了,可這位夫人抱孩子的樣子極為熟練,想必常抱孩子,旁邊也跟著好幾個丫頭似的人,卻只站在旁邊兒伺候著,沒見上前,可見這是個格外疼孩子的母親。
而且,這位夫人眉眼間頗有幾分英氣,極為少見,見了她們忙道:“這位想必是張神醫了,勞煩張神醫走這一趟,我也是實在沒法兒了,才拖夏夫人幫這個忙,張神醫莫怪罪才是。”
這幾句話倒說的懷清怔了一下,她聽得出來,這位夫人的話里絕沒有半分諷刺的味道,而是實打實的覺得自己是神醫,才能叫的這般自然,而自己剛來揚州,這位夫人怎麼知道的,若說聽夏夫人說,見了自己怎絲毫不見訝異。
懷清覺得,有這種反應的八成早就知道自己,只是借了夏夫人的名頭把自己請過來罷了。
夏夫人介紹:“這是范夫人,懷清丫頭不識她,她卻知道你。”
范夫人道:“姑娘在南陽的大名,無人不知,在下自然早有耳聞,只是一直無緣相見,不想,今兒頭一次請姑娘來卻是這般qíng形。”
懷清暗道,這就對了,客氣幾句,過去看她懷裡的孩子,孩子瞧著有三四歲大了,額頭滾燙,懷清琢磨若是這裡有體溫計,這小丫頭的體溫至少有三十八度,躺在母親懷裡也並不安穩,時不時咳嗽兩聲。
懷清瞧了瞧孩子在指關,問燒了幾日了,旁邊的奶娘忙道:“昨兒開始燒的,先時沒這麼燙,摸著就有點兒熱,今兒才厲害起來。”
懷清道:“孩子這是要出痘。”
懷清一說出痘,哪位夫人身子晃了晃,差點栽倒,旁邊的婆子急忙扶著她:“夫人……”
范夫人一揮手道:“妨事。”
看著懷清道:“若出痘怎不見有痘?”
懷清道:“如此症候才更急,以令千金的症狀來瞧,系感受外邪,表里不清,當解表導滯,待痘疹出來,再用透發之法解之,可愈。”
可愈?范夫人眼睛一亮:“姑娘是說大姐兒病能治?”
懷清點點頭:“不難,我先開一劑解表導滯的方子吃下,明兒再瞧,若見了痘就好大半了,這痘最怕不出,只出透了汗,濕氣外行,自然就好了。”
說著寫下一方,范夫人即刻叫人去抓來灌了下去,是夜,頭面現痘,范夫人大喜,次日一早忙又去接了懷清過來。
懷清這次來,見屋裡多了個漢子,瞧年紀有三十五六的樣兒,雖五大三粗卻頗有威勢,舉手投足很有幾分江湖氣,懷清就琢磨這人是gān什麼的,當官不像,鹽商更不像,鹽商狡猾卻沒有如此深重的江湖氣。既不是鹽商,卻能住如此的奢華的私宅,就真耐人尋味了。
范夫人顯然頗高興,忙道:“夜裡痘就出來了,姑娘瞧。”
懷清看過去,見小傢伙頭臉上出了三顆水痘,范夫人又撥開孩子的小衣裳道:“胸前背後也都出來了,只是不多,夜裡有些咳嗽,想來是癢的難過,總想用手抓,我怕她抓撓破了,回頭落下疤,昨兒跟奶娘輪著班守著她,才沒抓破,姑娘再瞧瞧,如今可還用什麼藥?”
懷清仔細瞧了瞧道:“風邪濕熱從肺衛而透,方發為水痘,既已出痘,再開一方徹底發出來就是了。”寫了一方,用升麻葛根,杭芍甘糙防風,蟬蛻,薏苡仁,生扁豆,車前子,神曲,麥芽,生薑小棗,意在發表透疹,利濕和胃,後痘漸出漸安。
半月後,范夫人設宴酬謝懷清,懷清不好推脫,來了方知,這位范夫人根本不是什麼鹽商夫人,乃是江南鹽幫的幫主夫人,那天的漢子正是如今的鹽幫幫助范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