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清道:“不妨事,這就去瞧瞧病人吧。”
婦人忽有些為難,前頭著急之下,也未顧得多想,王泰豐一說有人能治,就急巴巴的去託付了四皇子,如今人來了,方想起來,人家是位沒出閣的姑娘呢,自己家的病人可是個二十多的男子,況彥兒傷的是骨頭,勢必要有接觸,這男女授受不親,如何診治?
正猶豫呢,忽聽四皇子開口道:“懷清常說醫者父母心,醫患之間無男女親疏之分,夫人只管放心。”
慕容是一句話,懷清才知道,這病人是個年輕男子,只不過雖自己是這麼想的,可從沒跟他說過啊,他是如何知道的。
懷清發現,這廝不僅是個地里鬼,還是個百事通,仿佛就沒什麼是他不知道的,卻也道:“四皇子說的是,夫人還是快帶我瞧瞧病人吧,莫耽擱了。”
老將軍揮揮手道:“什麼男女之別,我瞧這丫頭成是個慡利人,如今是沒仗打了,若是出征,老夫一準把這丫頭帶去當軍醫,比皇上派過去那些廢物qiáng多了,若有這丫頭在,你爹也不至於二十多年還帶著舊傷呢。”
懷清忍不住冒汗,心說,虧了現在沒仗可打了,自己可不想去當什麼軍醫,那麼多大老爺們,自己可伺候不了。
進了裡頭一個小院,剛進了院子,就聽裡頭傳來摔東西的聲音,接著便有人大聲喊叫:“滾,滾,都給我滾出去,什麼藥湯子,喝了也沒用,不喝……”
懷清一愣,婦人忙道:“姑娘莫怪,彥兒自打從馬上摔下來就變成這樣了,之前是個頗懂事的孩子。”
懷清點點頭,這樣的病例現代的時候自己也碰上過,她哥有個高中同學,後來學了建築,年紀輕輕就拿了好幾個國際大獎,被建築界譽為鬼才,後來從高架上摔了下來,雖僥倖保住了命,卻成了癱子,不止從高架上摔下來,也從最風光的地位上摔了下來,脾氣bào躁易怒,常打罵他的妻子,後來他妻子不堪忍受跟人跑了,他也得了憂鬱症。
所以說,越得意的人,一旦栽倒比常人更難爬起來,這並不是單單身體的問題,需要克服的是心理落差,及時調整心態才可能獲得新生。
懷清跟在婦人身後走了進去,丫頭剛打起裡屋的帘子,迎面便飛過來一隻茶盞,懷清愣了一下,心說,今兒真倒霉打,病還沒看呢就讓茶杯開了瓢,下意識閉眼,卻給一隻胳膊拽了過去,就聽啪一聲茶杯摔在了地上。
懷清睜開眼正對上慕容是的目光,婦人忙道:“對不住,對不住了,我這就勸他。”說著先一步走了進去。
婦人剛進去,就聽裡頭傳來更bào躁的聲音:“滾,滾,都滾,誰也別管我,別管我……”
接著是婦人抽泣的聲音:“娘怎麼能管你,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ròu,便天下的人都不管你,娘也得管你。”
“我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你也滾……”
懷清一皺眉,推開慕容是闖了進去,正看見chuáng上的男子一把推開婦人,婦人一個踉蹌摔到旁邊,額角正磕在桌子角上,頓時血就竄了出來。
老將軍氣的直搓手:“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懷清忙過去扶著婦人,從下人手裡接過gān淨的帕子按住,待血不流了,拿開看看,不是很大的口子,方叫甘糙取傷藥來給她塗在額頭上,這才去看chuáng上的人。
看起來氣色還好,生的濃眉大眼,頗jīng神,只不過眉梢眼角積攢的鬱氣,顯得他煩躁不堪,懷清道:“你發什麼威風,病了就有理了啊,這世上誰欠你的不成。”
那婦人忙拉扯懷清,懷清卻道:“就是夫人總由著他使xing子才慣壞了他,莫說你的病還有治,便不能治了又如何,至少命還在吧,至少有人一心一意的照顧著你,盼著你好,身為人子,連一個孝字都做不到,活著也是làng費糧食,你不是不讓人管嗎,那你也別在這家裡頭待著了,誰也不管你,這就讓人把你扔到大街上,讓你自生自滅,看你還跟誰使少爺脾氣。”
“姑娘,彥兒只是心qíng煩悶。”婦人極為心疼的替兒子開脫。
懷清道:“他心qíng煩悶,難道別人就過得舒坦不成,瞧瞧這院子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誰不活的戰戰兢兢,這麼大的人了,還讓自己娘cao心成這樣,讓滿頭蒼髮的祖父,舍了老臉上門求人,你如何為人子,為人孫,我都替你臊得慌。”
懷清一番話說的男子臉上紅一陣兒白一陣,兩隻眼珠子狠狠的瞪著懷清,仿佛要把她吃了一般。
懷清倒樂了:“你瞪著做什麼,難道我說錯了,若我錯了你說出來,我向你道歉,若我沒錯,你是不是該給你娘說點兒什麼?”
男子僵了半晌兒,才低不可聞的說了句:“娘,是彥兒不好。”
那婦人一聽眼淚唰就落了下來,撲過去道:“彥兒沒有不好,都是娘不好,娘不好……”母子倆這麼著,倒看得人越發心酸。
懷清道:“既然都道過謙了,是不是該讓我瞧瞧病了,看看到底是什麼了不得病,至於如此要死要活的折騰。”
婦人忙站起來,男子下身的被子撩開,懷清伸手捏了捏他的傷處:“骨頭接的很好,也長的不錯。”
婦人道:“是王泰豐親自接的骨,要說只摔斷了一條腿,卻不知怎麼下半身都不能動了。”
懷清道:“可否讓令公子俯臥?”
婦人看向兒子,那男子彆扭的點點頭,婦人叫了兩個力氣大的小廝進來,把兒子翻過去,本就穿著一條輕薄的褻褲,這會兒上頭有蓋上了一層薄棉布,懷清卻一伸手把棉布扯了下去,兩隻手指按在腰上的xué位上用力:“可有知覺?”
男子搖搖頭,懷清又用力按下去再問:“可有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