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天李衛邀我出去喝酒,在畫坊上,有人對……對”江和低下頭覺得有些難以啟齒,不過事關李衛生死,也顧不得許多了,抬頭咬牙道,“有人對我不規矩,李衛是個急xing子的,就推了那人一把,結果那人沒留心腳下,掉水裡去了。晚上風涼水寒的,船上人不諳水xing,找人撈上來的時候就不行了。”
胤禟還真是刮目相看哪,把江和從頭到腳一番打量,摸著下巴道,“你長得挺一般哪。”又問,“這死了的是什麼人哪?”
“滿人,在旗。聽說是三阿哥側福晉田佳氏的侄子,第二天,步軍衙門就派人把李衛抓了,”江和有幾分焦急,搓著手道,“我花了銀子打點,都統衙門裡跟我說,李衛是死定了。”
滿人地位向來比漢人尊貴,李衛便是失手,也難逃一死。
胤禟合計了合計,“李衛是漢人,怎麼會讓步軍衙門抓了呢?先拿銀子打獄中打點妥當,別讓李衛在裡面吃苦。再者,去準備過戶文書,拿我的貼子去佐領那兒辦手續,你讓李衛把字簽了,先讓我入我門下,罪責會輕些。”
胤禟不免安慰江和幾句,“你也不用亂了陣腳,以前該gān嘛,現在繼續gān。我去想辦法。”抬腿就走。
江和都應了,送胤禟到大門口,忽然抓住胤禟的袖子,一臉的心事,道,“九爺,步軍衙門的事,我打聽過,因為事涉旗人,當時由步軍衙門出面處理,便由步軍衙門把人抓了。恕我多嘴,若是能轉到順天府,施大人為官清正,還有可能救李衛出來。”他想到牢里那些慘狀就渾身發毛。
胤禟點了點頭,拍拍江和有些發顫的手,轉身上了馬車。
步軍都統佟國維,提到這人胤禟就頭疼,康熙的親小舅子,正宗外戚。原來的史書上說這傢伙是八爺黨的中堅力量,如今倒不知啥qíng況。
不過,佟家完全不需要買他的帳,胤禟還是硬著頭皮先往佟家走了一遭。
佟國維不在家,佟家老大佟國綱親自出來接待的胤禟,佟國綱恭恭敬敬客客氣氣,如待上賓。
“不知九阿哥大駕光臨,臣弟往衙門裡去了,臣這就著人喚臣弟回來?”
“不用了,我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胤禟嘆了口氣,“我有個門人,之前與人發生了些爭執,被都統衙門抓了起來。不瞞佟大人,身上有功名,我一直很看重他,叫李衛。今天我太心急,做了不速之客,若是佟國維大人回來,請您務必請他稍稍留心,若有閒暇,明日下午我親來拜訪。”
佟國綱也不了解事qíng的經過,便先點頭應下。
胤禟回養心殿時已經是傍晚,康熙正等著他呢。
“好端端的,去佟家做什麼?”
“有事唄。”胤禟坐了大半天的車,腰都酸了,脫了披風要水洗漱,邊挽袖子邊道,“以前在天然居見的那個小舉人李衛,皇阿瑪還記得嗎?”
“嗯。”
“他入我門下當門人了,今天出去才知道他前幾天跟人打架叫都統衙門抓起來了。”胤禟像同康熙話家常一般,道,“我去佟國維那兒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能不能花些銀子贖出來,好歹是我第一個門人呢。”
宮婢將銅盆跪舉到頭頂,胤禟洗著手,就聽康熙道,“門人?今天才過戶的吧?”
胤禟一愣,拿起布巾擦gān,扭頭看向康熙,“皇阿瑪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
康熙不屑,頗有幾分怒其不爭的意味,數落道,“一個漢人,就算讀過幾本書,也沒什麼本事。這種人多的是,你喜歡的話,吏部多少舉子等著實差呢。倒是這個李衛,桀驁不馴,敢殺旗人,你不用去走關係了,朕絕不會允的!”
聽了這話,胤禟一口氣悶在胸口,也沒說什麼。將手中的布巾放回宮婢的托盤中,揮了揮手,兩個宮婢輕聲輕腳的退下了。
康熙坐在炕邊兒笑道,“出去這大半天,還沒用膳吧,朕給你留著呢。梁九功,去傳膳。”
“你又派人監視我?”
康熙將臉一沉,“朕是關心你,暗衛離得遠,又不會打擾到你。”
胤禟捏了捏拳頭,一陣灰心,“不只是我,還有我的鋪子裡,也有你的人吧。明知道我的人出事,你連說都不說一聲!”
“不過是個賤民,也值得你去費心求人!”康熙冷聲道,“若不是有人看著,朕還不知道你要枉法呢?”
胤禟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很古怪的神色,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今天我沒胃口,不吃了,先去休息。”
胤禟轉身走了,康熙氣得狠狠的捶了下炕桌,大好的心qíng都被攪了!
胤禟早早上炕睡了,天氣漸暖,養心殿也換上了稍薄的被子,熏得即香且暖,很舒適。
康熙在內書房看了會兒書,聽梁九功輕聲輕腳的稟報:九阿哥準備就寢了。這才想著,也別把問題撂過夜,去哄哄胤禟算了。
康熙在門口“咳”了一聲,才踱步進去。內侍宮婢伺候著洗漱更衣後,便各自退下。
兩個被窩兒緊挨著,康熙側身看著面無表qíng的胤禟道,“別生氣了,朕看你二伯家的保綬也不錯。年紀跟你相當,文武也出挑,你覺得手下沒合適的人,朕讓保綬給你幫忙。”
“皇上不必費心思了,明天我就卸了內務府的差事,不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胤禟道,“是我行事不檢。”
“就為個李衛?”
“是我覺得累了。內務府說起來不過是你怕我悶才給的差事,占著手罷了。難道還真打算讓我做出什麼功績不成?我現在覺得累,想休息,你jiāo給別人也正合適。”胤禟道,“以後別提這些了,我懶得再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