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三福晉生下一女。可大阿哥沒了。
同時,府里的王氏,也就是三阿哥的生母,生了六阿哥。三爺護的嚴,這孩子順順噹噹的過了滿月。
但當六歲的大阿哥沒了的時候,三爺到三福晉那裡時,只看到她抱著大阿哥無聲無息的痛哭。
三爺只覺頭重腳輕,旁邊的陸澄趕緊扶住他:“三爺!”
大阿哥去年就種過了痘,今年就要去上書房了。他三歲時就由他把著手開了蒙,字貼全是他親手編的,一張張描紅都是他這個阿瑪看的。他現在正在抽條長個子,他還嫌他有些瘦,正想著以後要多帶他去騎馬。
他搖搖晃晃的走過去,三福晉像護崽的母láng一樣抱著大阿哥後退,不讓他碰。
“給我!”他紅著眼瞪著三福晉,伸手要抱大阿哥。
大阿哥軟綿綿的臥在三福晉懷裡,他前幾日病了,現在只穿著雪白的裡衣,細細的一條黑亮的辮子垂在枕邊,看著就像還活著一樣。
三爺有種衝動想,是不是大夫診錯了?
三福晉的手臂都沒了力氣,他上去一抱,她就鬆開了手。近看,她面色憔悴,神色倉惶,整個人像是失了全部的jīng氣神。
大阿哥已經涼了,三爺摸他的臉,碰到他冰冷僵硬的下巴時手一抖,險些把大阿哥掉下去。他拿起榻上的綿被裹在大阿哥身上,茫然四顧,不知道該帶著大阿哥去哪裡。
“你要帶他去哪兒?”三福晉臉上還帶著淚痕,她坐在榻上伸手:“把他還給我。”
她腳軟站不起來了。
三爺明白,他現在的腿僵的像木頭。每次有孩子去了,他都有幾天回不過神來。想起死去的阿哥們,他憎恨的看著三福晉。
大阿哥的死說不清。可這一切都是三福晉起的頭!
三福晉冷漠的一笑,道:“呵呵,你以為只是我嗎?”她的手往田側福晉的院子方向一指,“她們都一樣。”
她好像有了力氣,起身把大阿哥從三爺懷裡抱出來,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替他理好衣服,好像他還活著似的,用錦被給他蓋好,然後坐下,慈愛的望著仿佛在安睡的孩子。
“既然托生了這個殼子,我為什麼不能拼一把?”三福晉平靜的說,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三爺聽。
“你以為只有我是這樣嗎?每個人都一樣。都想往上走,誰肯像豬牛羊馬一樣,每日只是吃睡,等著任人宰割?”三福晉的目光像要把三爺刺穿。她道,“爺,您定了我的罪。可她們呢?大阿哥沒了,你敢說一個字嗎?”
三爺:“……如果不是你一開始……”
三福晉打斷他的話,道:“就算我什麼都沒做,你以為她們就會放過我的兩個孩子?”
三爺:“……”他沒那麼天真。
“我要保護我的孩子,我為什麼不能對付她們?”三福晉說。
“……你可以。”三爺艱難的說,“你可以對付她們,可你對付的是我的阿哥!”
三福晉眼中閃著淚花,她和三爺對視著。三爺道:“你為什麼不對付她們?不過是因為阿哥們小,剛出生的小孩子,對付起來容易。那些大選進府的格格們,她們是大人。一場風寒能害了一個小孩子,卻未必能害一個大人,對不對?害多了,你也說不清。在家裡都好好的,進府就沒命?小孩子們長不大的多,誰都不會在意,對不對?”
三福晉垂下頭,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大阿哥的臉上。
三爺不忍心再說了,他悲傷的看著大阿哥,半天道:“……你好好照顧三阿哥,他是府里的世子。以後不管我到哪一步,他都是世子。”
三福晉恍然回神,喃喃道:“三爺……”
這是把福晉的權力還給她了?
三爺走出去,腦中迴響著三福晉的那句話‘你以為只有我是這樣嗎?每個人都一樣。都想往上走,誰肯像豬牛羊馬一樣,每日只是吃睡,等著任人宰割?’
蘇州,曹府。
曹寅手裡拿著一張拜貼,裡面只是寥寥數語,人名、來歷都清楚明白。門房收到這張拜貼時並沒當成一回事,因為此人是以曹寅同年舊友的名義上門。自從皇上南巡後,每天這樣的拜貼能收兩大筐。
要不是府里有話,凡是拜貼都要遞進去,門房是連收都懶得收了。
遞它的人說自己出身京城,曹寅的師爺才在一堆拜貼中把它給挑出來,放在一群知府等三四品官的拜貼中給曹寅送去。
遞了拜貼幾日後,這人再次上門。曹寅一打眼才發現此人是個太監。且不說這人是怎麼出的宮,單憑他能找到曹家門上,就知道所求不小。
誰知此人只說了兩句話:“曹大人好,我家主子問曹大人安。”然後就走了。
留下曹寅對著這張拜貼冥思苦想。最後在拜貼的落款日上發現了端倪。他翻出去年江南的賦稅到京的回函,一對,賦稅到京的日期和拜貼的日期一致。
曹寅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位主子敢派太監出京到他這裡來,這般毫無避諱,就是把他的身份明明白白的露給他看。點出賦稅,送出拜貼,一語未發,卻又什麼都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