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嬤嬤揮揮手道:“先放到茶房去吧。
屋裡實在叫她不敢待。她掀了帘子出來,外面帶著寒意的風叫人jīng神一振。她叫來守院子門的小太監,問他:“剛才瞧沒瞧見主子爺往哪邊去了?”
小太監一臉苦相:“主子爺腳都沒停,蘇公公跟在後面攆都攆不及。瞧那動靜是往東小院奔的。”一串燈籠朝那邊去,真是想裝看不見都不行。
何況這後院裡,除了這邊,也就東小院能點那麼多大燈籠照路。大晚上的不惜燈火蠟燭,映得那一片連天都亮了幾分。
莊嬤嬤嘆了口氣,又耗了一會兒功夫才回到屋裡。原來去裡屋送衣服那丫頭已經出來了,一見她就小聲說:“主子要熱水洗漱。”言罷掀帘子去叫熱水了。
莊嬤嬤隔著門帘深住氣,輕輕掀帘子閃身進去,福晉就偏身坐在榻上,對著炕桌另一邊的空位。炕桌上還放著一碗仍在冒熱氣的茶。
東小院裡,李薇吃了一盤炒米飯,裡面有jī蛋、火腿丁、榨菜丁,配著酸辣粉絲牛ròu羹,吃得她渾身冒汗。
三阿哥從搬到正院後,已經好幾年沒有跟她睡一張chuáng了,現在他穿著雪白的細棉裡衣,窩在她懷裡一個勁的撒嬌,叫她餵了好幾口的炒米,還非要喝那個牛ròu羹。
“很酸很辣哦。”李薇扛不過他纏,給他舀了一勺,坐對面的弘昐和二格格都在偷笑,被這邊屋裡的熱鬧吵醒的四阿哥也過來了,趴在弘昐背後要哥哥背。
她喊四阿哥:“別鬧你二哥。”
三阿哥正被那口酸辣湯激的臉都皺成一團,她趕緊把勺子給他,叫他吃幾口炒米壓一壓
弘昐被鬧得沒辦法,下榻背著四阿哥在屋裡轉圈,一邊學老虎叫,百福和造化也被放進屋來,圍著弘昐汪汪,歡樂的尾巴都在拼命搖。
四爺進來就看到亂成一鍋粥的屋子,他被堵在門口都進不來。
三阿哥最先看到他,大喊:“阿瑪!”然後臉就白了,直起身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薇一看就知道,他不明白是不是該趕緊下去下跪,可一直在東小院和前院時,他從來沒跪過四爺,現在他糊塗了。
弘昐也有些愣,他背上的四阿哥向四爺伸手:“阿瑪!阿瑪!背我!背我!”
四爺被三阿哥的眼神看得心酸,拍拍四阿哥的腦袋,走到李薇那邊扶她起來,坐下摟住三阿哥柔聲說:“阿瑪的三阿哥怎麼了?在吃夜宵?叫阿瑪嘗嘗。”
三阿哥趕緊把他的勺子給他。
四爺就用三阿哥的勺子吃了炕桌上所有的食物,都挨個嘗了一遍。李薇換到二格格這邊坐下,叫弘昐把四阿哥放下,叫這兩個都上榻去。
她微笑道:“爺,要不給你下碗面?還有餛飩和生煎包子。”
他搖搖頭,拍拍她的手,道:“不用了,這羹不錯。放了不少胡椒粉?”
她叫玉瓶給他重新盛了一碗,就著桌上的生煎包子和炒米,他把桌上的東西幾乎都掃dàng完了。叫在弘昐幾個到最後都瞪大眼,原來還有些害怕他的三阿哥最後也被‘震’住了。
全部都是‘阿瑪好能吃!’‘阿瑪好能gān!’的表qíng。
李薇也吃驚了,她的反應就是立刻叫玉瓶去找白大夫開消食的藥來。
四爺失笑,叫住人,道:“你也不看看這才多少東西?生煎包子一籠才六個,chūn卷也只有四個而已。”
李薇還是有些擔心,不吃藥就叫膳房調一盤蘿蔔絲過來。
席上吃了酒ròu,回來又憋了一肚子氣哄孩子,屋裡又點了火盆熱烘烘烤得人難受。酸辣湯和炒米都是味重的東西,一見這盤涼調蘿蔔絲,滿腹燥氣就像遇上冰雪一樣消了!
把其他的飯菜都撤了,改上了蘿蔔絲,煮花生米,松花蛋和圓蔥等涼菜,味重的菜只有一道香辣牛ròugān。
李薇把孩子們都哄回去,叫他們快點睡覺,現在都快九點了,早就過了他們平時睡覺的時辰了。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是頭剛挨上枕頭就睡著了,二格格和弘昐都大了,想得多些。對他們兩個,李薇也沒再藏著掖著,只說了一句就安慰住他們了。
她說的是:“只看你們阿瑪能趕過來,你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也是。二格格轉過來這個彎就回去歇著了,弘昐不太一樣,他悄悄對李薇說:“額娘,我會爭氣,不會叫你再受委屈。”
他話音剛落,李薇就搖頭,認真的說:“弘昐,你想上進,額娘不會攔你。但是必須是你自己想上進,而不是為了我和你的姐姐弟弟們。”
弘昐不太明白,她摸摸這個小大人的腦袋,笑道:“等你能想明白這個再說吧。”
他是東小院事實上的長子,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連比他大的二格格都當成要保護的人了。搞得李薇發現後,既欣慰,又苦澀。
明明父母雙全卻早早成長,這只能說是父母做得不合格。
等弘昐也睡下後,她才回到正屋,進去後看到四爺正在就著小菜喝酒,臉都喝紅了。
她嫁給他這麼久,還沒見過他借酒澆愁。
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她才慢慢走過去坐在他對面,把酒壺拿過來道:“我陪爺喝兩杯?”
四爺笑道:“你要喝就叫他們溫桂花酒來,這個你喝不了,太辣。”
叫玉瓶溫了桂花酒送進來,兩人對飲。
李薇對蘿蔔絲、花生米都不感興趣,只挾香辣牛ròugān吃,一口ròu一口酒,不一會兒也面帶紅暈,眼帶水意。
說她對剛才的事毫不在意是瞎話。她不介意自己下跪,跪福晉跪他都不是第一回。但是嚇著了孩子們,叫孩子們害怕,這讓她受不了。
酒意上涌,她含著淚想我就做一回小白花,給福晉上一回眼藥!可眼淚要落下來時卻又給她吞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