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他道:“今天皇上的旨意已經發回來了,首先是送太醫和藥材去墩恪那裡去。溫恪的葬禮這就辦。”
那就是園子裡也要禁聲色,為公主表一表哀思了。
“十三那裡……暫時先不要告訴他。說了他也回不來,萬一在御前失儀又是罪過。”他道。
這算是定了基調了,李薇道:“那我明天再去一趟十三府上吧,他們那邊什麼東西都不齊。我們這裡有的,先分給他們。”
進入七月後,連著下了十幾天的yīn雨。好像這天也在為公主傷心。
宮裡對溫恪公主的事不像李薇想的那麼重視,甚至連福晉和四爺都沒有進宮,好像並沒有正式的葬禮。
四爺說皇上叫不要告訴太后,免得老人家為孫女的事傷心傷身。所以宮中沒有大辦,葬禮也在博爾濟齊特辦了,宮裡這邊出了兩位宗室去博爾濟齊特,除了帶去皇上的旨意,還有給和碩附馬的賞賜。
“這是聖恩浩dàng。”四爺平靜的這麼說。
李薇整個人都僵了。公主難道就這麼白死了?女兒死了,至少查一下死因?不說把那個附馬提過來打一頓就算了,還賞?
她氣憤的說了幾句,四爺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嘆了口氣:“都這樣……溫憲當時也是這樣……”
溫憲公主,四爺的親妹妹。在宮裡長到十八歲才出嫁,嫁的還是京里,結果一年後人就沒了。
屋裡一時沒有人說話,只有屋外瀝瀝的雨聲。
四爺像一尊雕塑一樣坐著,突然手被一隻軟熱的小手握住了,他微微嚇得一怔,跟著就反手握住了她的。
他把她拉到懷裡,聽她輕聲說:“爺,你以後可不能這樣。”
“嗯。”他應道。不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不過什麼都沒關係。
“要是咱們的女兒在外頭受了委屈,你一定要給她們撐腰。”李薇委屈的直想掉淚。
如果連公主都這麼輕賤,那她還有什麼好驕傲的?
可她就是驕傲的,哪怕在別人眼裡她一點都不重要,她都是驕傲的。
他的大手拍拍她,“好。”
“別說跟溫恪公主這樣,哪怕一指頭都不能動咱們女兒的。”她恨恨道。
“聽你的。”他輕輕撫摸她的背。
260、流言起 ...
九月初,皇上就回京了。這比他往年回來的都早,外面都傳說是因為溫恪公主的事,皇上數度垂淚傷心。
跟著聖駕回京的還有一道流言,最初是從江南仕子中流傳開來。
細究起來,是從去年張英過世後,這個流言已經有人在傳了。
說太子對師傅不敬,數次折rǔ其師。往前數,湯斌也被傳是被太子氣死的。傳言說得言之鑿鑿,湯斌在為太子之師時,不但講課時要跪著,太子文章寫不好,不好好背書,卻成了太傅的罪過。
張英去後,據說太子毫無悲戚之意,甚至還在宮中享樂。
今年,熊賜履去世。這個流言經過兩年的醞釀,一下子勢如野火燎原般傳遍朝野南北。
八爺聽到這個流言後,對何倬道:“太子,倒了。”
這個世上最支持太子的就是漢人,他們吵嚷著嫡子大統,連皇上都只能避讓,劍走偏鋒。
漢人最重師道,太子不敬其師,他的根基從這裡真正的崩潰了。
何倬笑道:“宮裡的人哪有那麼多人知道?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是啊。”八爺禁不住笑意,暢快道:“終於到今天了。”
何倬突然嚴肅的理一理衣冠,對著八爺行了個大禮。
八爺趕緊扶起他:“先生與我有大恩,不可如此。”
何倬懇切道:“八爺數年運籌帷幄,眼下就是時機。如某猜得沒錯,不出幾日,皇上就該示意大家具折……廢太子了。”
八爺慢慢踱到窗前,望著天空中的一隻離群孤雁,它正在仰頸哀鳴,呼喚它的同伴。
他為那隻孤雁輕嘆,現在都九月了。它的同伴只怕早就飛遠了。
“拿弓箭來。”他走到院外,對隨從道。
隨從立刻送上qiáng弓與鐵箭,八爺引弓力she,天空中的孤雁哀鳴乍斷,瞬間墜落。
自有人跑出去撿回此雁,回來笑道:“正落到街上,險些被一群小孩子拾回去呢。”
一個湊趣笑道:“你把主子爺的箭拿回來就罷了,這雁留給小孩子拾去,也叫他們加頓餐。”
這人笑說:“我可是拿銀子把雁買回來的。”說著對八爺哈腰道,“不敢在外頭污了咱們府上的名聲不是?”
八爺笑道:“算你會說話。這雁拿到膳房去吧,做了給你們福晉送去。”
何倬隨著八爺回到書房裡,擔心道:“旁人都無須擔心,只是四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