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靜了一會兒。
元英笑道:“你也是替大家著想,快別放在心上了。”
兩人相視一笑,一場風波消弭於無形。
然後屋裡又沒有人說話了。孩子們都在看她們倆個,元英捧茶,李薇眼神放空。
元英撐著用了半碗茶,放下後起身,對她說:“既然這樣,爺這裡就jiāo給妹妹照顧了。”
李薇起身屈膝一福:“是。”
福晉走後,弘暉也跟著告退,他這一走就把男孩們都帶走讀書了。額爾赫也跟著大格格過來道別,女孩們不用讀書寫字,李薇怕她們回去又念經撿佛豆,給她們找了個活兒。
“你們阿瑪病著,看不到這園子裡的秋景,之前在熱河時就常常遺憾。你們不如在園子裡各尋一處景,畫下來拿給你們阿瑪,也讓他高興高興。”她道。
大格格原本的打算就是帶著姐妹們回屋去給四爺祈福,她還打算吃齋。一聽這個就拿不定主意了,不由得轉頭看向額爾赫。
“額娘說得對。”額爾赫自然是挺自家額娘的,想也知道回去後大姐姐會帶著她們去gān嘛。
“阿瑪一直躺在chuáng上,肯定更想看看外面的景色。”她這麼說,還問三格格:“扎喇芬,你呢?”
三格格握著額爾赫的手:“我跟著二姐姐。”
兩票對一票,大格格也同意去畫畫了。
終於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李薇隱約有點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把孩子和父母都視為夫妻感qíng中的cha足者。當她和四爺在熱河時,只有他們兩人。雖然當時的一切她都不想再經歷一次了,但回到京城後,他們之間的人突然一下子變多了。
……她覺得有點擠了。
就像剛才,她更想自己一直陪在四爺身邊,看著他喝下藥後安穩的入睡。
而不是他在那邊跟福晉說話,她在這裡安撫孩子們。
她愛她的孩子,可她也無法迴避,她剛才就一直想讓他們都快點離開,只有她和四爺兩人才自在。
這種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有點接受不了這樣想的自己,在三個女孩都離開後,反而不急著去看四爺,而是坐在屋裡想理清她的思緒。
蘇培盛悄悄進來,奇怪的看著這位主子。
“李主子?”他說。
李薇醒過神來,蘇培盛道:“主子爺叫您過去呢。”
等見到四爺時,他靠在枕上仿佛昏昏yù睡,帽子已經取下來了,裹上了藥巾。
聽到她走近的聲音,他睜開一條fèng,“怎麼一直不過來?”
她坐下後,他握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我跟福晉說說,是我叫人封的九洲清晏。”他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別放在心上。你做的對。”
她剛才還壓著大石的心突然輕鬆了,靠過去輕輕解開藥巾,他把頭抬起一點。藥巾下他的額頭已經腫起來了,看著就叫人害怕。中間一塊完全紫了,簡直像叫人打爛了似的。
他又握了下她的手,一手蓋住藥巾,輕道:“沒事,看著嚇人而已。”
胡說。看他現在躺著都不敢平躺,幾乎是半坐的姿勢,就知道他肯定還想吐。
有心想問他見到皇上後出了什麼事,可又擔心他的身體,想叫他好好休息。
“你睡一會兒吧。”她道。
他擺擺手,現在搖頭,一搖就暈得更厲害了。
“睡不著,說說話吧。”他輕輕嘆了口氣。
李薇把話在嘴裡轉了幾次,還是悄悄問他:“是不是皇上生氣了?”
四爺看著房梁,半天才說:“……沒有。”
他對她道:“……皇上想叫我保太子。”
李薇當然聽不明白。四爺對她笑了笑,他也不需要此時一個能聽懂的人在身邊。
他自顧自的往下說:“……直郡王想殺太子,皇上只想廢了他。”
“保太子並不難,難得是怎麼保?”
“我不能推翻給太子定下的罪名……”
給太子定罪的是皇上。
“現在滿朝沒有人敢替太子說話,這樣下去,皇上會被直郡王bī得不得不殺太子。”
……
李薇明白他只是想找個說話的人,就安靜的坐在那裡聽。
四爺想起當時在御前,皇上問他,是不是也認為太子罪無可恕?
太子謀刺皇上之事,從頭到尾都沒有被披露出來。
東暖閣里,康熙坐在榻上,喃喃道:“……朕不想殺自己的孩子。就算他做了再大的錯事,他都是朕的兒子。”
四爺跪在榻下,淚流滿面。
他在這一刻才感覺到皇上對太子那複雜難言的感qíng。他既是皇上的驕傲,又是皇上不得不警惕的人。
康熙對四爺說:“你一向跟太子要好,去看看他吧。”
四爺此時已經察覺了皇上的心意,他跪正後就一下下沉默的磕頭,一直磕到跪都跪不穩了,才說出一句:“求皇阿瑪,看在皇額娘的份上,寬恕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