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簡直就如個廢人一樣了。”
何焯黯然,他親眼看著八爺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也親眼看著他門前冷落車馬稀。
連他都不免唏噓,何況八爺?
屋裡一時極靜。
何焯打破沉默,上前道:“八爺何必妄自菲薄?當今與先帝雖然大相逕庭,但都是皇上。他總要用人,八爺才高八斗,只要一片忠心,皇上早晚會明白的。”
八爺搖了搖頭,悵然道:“……以前,我做的是先帝手裡的一條狗,不忿想做人卻被當頭一棍給打了下來。”
何焯:“……”
“現在……”八爺慨然長嘆,“想做新君的狗都做不成了。呵呵。”
何焯啞口無言。可他看著八爺,卻不覺得他真的就此死心了。他自小侍候八爺,深知這個阿哥心底深處的念頭,那就是往上爬,拼命的往上爬。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就不會停。
八爺舉目望去,龐大的紫禁城就在不遠處,不管在京里的哪一個位置都能看到它。
他仿佛能看到宮殿屋脊上的落雪在太陽下閃光。
養心殿裡,今天十三總算是堵到了四爺。
太和殿那邊還是一片歡慶之聲,四爺卻帶著鄂爾泰等大臣在養心殿裡忙碌著。蘇培盛報怡親王到時,四爺連手裡的筆都沒放,道:“讓他進來。”
十三很快進來了,卻是嚇了一跳。
屋裡都是人,全都在gān活。各種字紙堆成了山,還全是熟面孔。怪不得他在太和殿沒見著他們。
屋裡人都起來給怡親王問安。
四爺放下筆,起身對十三招手:“十三過來,跟朕去後頭說話。”
十三趕緊跟上,只是隨著四爺進了東五間後不免腳下一頓。東五間裡,打頭就是一整面的桃花玻璃屏風,仿佛chūn光被這人間帝王給留到了這一方天地里。
四爺是下意識直接進來的,此時才覺得不妥。東五間裡處處都是素素的東西。那屏風是給她畫了那幅桃花後,製成屏風還要幾日,就先從庫房裡找出一面擺擺。屏風後的貴妃榻上還有素素串珠子的多寶匣。
不編錢串子後,她又拐回來串珠子了,最近還說要串個三千六百珠的佛珠給他。
可是串了幾天了,總是串著串著,忘了串到第幾個珠子了。
他看著書呢,抬頭一看她又停下來看著珠串發呆,就知道這是又串錯了。
他也不好笑話她,又怕她勞神,就讓人先數出三千六百個珠子,讓她徑直串完就對數了。結果那天她串到一半拿過來比到他手腕上,繞了好幾圈問他好不好看。
他道好看,素素串的最好看,看這huáng珠子、白珠子、紅珠子、黑珠子串得多好看啊。
她一樂,手上一松,原本捏緊的繩頭就散了,嘩啦啦珠子掉了一地。
當時她的神qíng啊,讓四爺都說不出‘你怎麼事先不系個結呢’這種話,把她拉到懷裡哄啊哄,說沒事咱們再串,要不先不串三千六,串個三百六的就一定簡單多了。
太監和宮女們都把珠子給拾回來了,他問她還串不串了?
她埋在他懷裡搖頭說不串了!
然後過一刻又去串了。
四爺實在是拿她沒辦法。
拐到了西五間,不等十三開口,四爺溫言道:“十三,朕知道你的來意。你先坐下聽朕說。”
把對素素說的那一套再給十三講一遍,四爺道:“你說,這樣的臣子朕還敢用他嗎?他今天敢算計朕,明日還不知道敢做出什麼事來呢。朕不能留他。”
話說到這個地步,十三也無法再替蔣陳錫講qíng,只好道:“四哥要辦他,臣弟只有從命的。只是辦蔣陳錫,絕不能以瞞報災qíng這個罪名!”
那是自然,四爺還沒有這麼傻。
四爺含笑點頭,道:“朕知道。這個你可以放心,蔣陳錫為官多年,朕可保他絕不清白。”一個清白的官兒能突然有這麼大的膽子?這事他做的肯定也不止一次了。
十三也懂這個,當官的個個都是滿頭小辮子。
四爺見說服了十三,心裡也高興,調侃道:“對了,聽說你把朕今年賜給你的那件斗篷給蔣陳錫了?好糟蹋東西。”
十三才要謝罪,四爺喊蘇培盛:“去,把朕的那件海獺皮的斗篷給你怡親王拿過來。”
十三連忙推辭,但有四爺的話在,蘇培盛還是給他披上了。
四爺笑道:“行了,穿著回席上去吧。朕不在,你再不在,你那幾個侄就要讓人給灌翻了。”
十三明白這是四爺擔心太和殿的qíng景,讓他去盯著,就順勢告退了。
蘇培盛一路殷勤送到了月華門,完全看不出昨天他還‘鐵面無私’的把十三給攔在外頭。
“王爺慢走。”他躬身道。
“蘇公公留步。”十三頜首,這奴才對著外人如何倨傲都無妨,對萬歲忠心就行了。萬歲用他,大概也是取他這份忠心。
只是……
十三奇怪,昨天蔣陳錫被罵得在養心殿外跪了一夜,聽說今天抬出宮時連命都去了半條。萬歲的心qíng當是十分糟的。
他進養心殿時還以為今天要冒犯聖顏了,可是從東五間出來後,萬歲渾身的戾氣仿佛都冰融雪化了一般,還細細的給他解釋,最後還賞了他這件斗篷。
……實在是叫人想不透啊。
342、朕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