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窗戶,清新的空氣帶著夜裡的涼意chuī進來,讓人心頭一慡。
常青靠在窗戶邊上,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句:“能成?”
趙全保心裡也不是多有底,主要是他跟以前的許照山是不錯,但是回宮後兩人也有近二十年沒見了,當年的qíng義還剩下多少不好說。只看許照山年紀輕輕的就能把阿哥所膳房從上到下都給攥在手心裡——雖然也有他借貴妃進宮的勢來站穩腳跟。
但不管怎麼說,許照山現在已經歷練出來了。
與其說他信的是許照山這個人,不如說他信的是如今西六宮的qíng勢,信的是主子的寵。
他搖搖頭,嘴裡說的卻是:“許照山這人我有數,他不傻。”
常青看得出來,他也拿不準。但他沒在此時揭破。本來這就是一步暗棋,與其說是想一口氣把曹得意給掀下來,不如說是給長chūn宮找些小麻煩而已。
西五所頭所住著的是大阿哥弘暉。天剛jiāo睫時,天地還是一片黑,各屋都已經熱鬧起來了。范氏住在盡西北邊的廂房裡,聽到外面的聲音就撐著靠起來。外屋的宮女聽到動靜趕緊拿著燈進來。
“格格,再睡會兒吧。您這身體現在不能疏忽。”她把燈放在桌上,給范氏披上了件衣服,再把外間榻上的迎枕抱進來墊在范氏背後。
范氏一手撫著還不見起伏的肚子,笑道:“我沒事,我心裡有數。”外面人來人往,對面屋裡的燈亮著,從她這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道:“你去那邊幫把手,看有沒有什麼能替大阿哥做的。”
宮女遲疑了下,還是聽范氏的話出去了。她小心掩上門,往對面蘇氏的屋子走去。沒走到就被杜氏的宮女攔住,笑著叫姐姐給拉到一邊:“姐姐這是有事?來找我們屋裡的誰啊?我給姐姐叫去。大阿哥在裡頭,姐姐進去免得衝撞了。”
宮女知道她聽范氏的話過來是不太好,可這宮女的話也太氣人了,反倒故意往門口走:“看你說的,我也常見大阿哥,怎麼會衝撞?大不了見著了我避開還不行?”
這不是行不行的事!杜氏的宮女一個箭步上前攔住她:“姐姐別難為我們,我們格格昨天才說想去看看范格格的。”二人正拉扯著,弘暉從杜氏的屋裡出來就看到了范氏的宮女,她是范氏身邊的大宮女,貼身侍候的,弘暉一眼認出來就站住腳,讓太監把她叫過來。
杜氏的宮女不能再攔,一面福身一面在肚子裡破口大罵。
范氏的宮女過去,弘暉問是不是范氏有事,那宮女搖頭道正要去給格格提膳,瞧見這邊大阿哥要出來,所以在迴避。
想起范氏肚子裡的孩子,弘暉道:“下午我去看她,好好侍候你們格格。”說罷匆匆走了。
院子裡的人這才都站直身,杜氏的宮女心中恨得厲害,bī上來問范氏的宮女可還有別的事沒,沒有就快去給你主子提膳吧。
那宮女見此也不想再生事端,轉身就真的去提膳了。
她今天來得實在是早,阿哥所的膳房裡還在忙著準備阿哥們的膳,一時沒功夫理她,就請她先在一邊站站,等做好了騰出火來再叫她。
膳房裡人來人往,個個手裡都端著提著不是鍋就是碗,她也怕礙事,三讓兩不讓的就讓到了外頭。拐角處那裡正好擺著一溜幾個舊墩子,她掏出手帕搭在上頭,坐下歇歇腳。
不想背後就是柴房,幾個大力太監一面砍柴,一面閒扯。膳房的人說不出什麼人物來,都是含糊道這個主子難侍候不吃蔥蒜,那個主子食量小什麼時候膳盒提回來都是只挾兩三口,那個主子有湯就不吃,那個主子咸啦淡啦事最多。
宮女聽來聽去聽著熱鬧,猜都是哪幾個主子。
不妨一個聲高的突然壓低聲音說:“最近那位,就那誰,現在的飯菜送過去都是齊整整的少一半,這是哄誰啊,一看就知道是讓別人吃了。”
另一個就勸他道:“積點德吧,人家也是沒辦法。”
前一個就笑道:“這些小孩子玩心眼就是玩不過大的,讓個飯菜就到頭了,還以為都沒人能看出來,連誰有鬼都沒認準,到最後只怕又是jī飛蛋打。”
宮女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
自從范格格小產後又懷了現在這個,她們主僕就偷偷換飯菜吃。甚至連屋裡的其他宮女都不知道,都是她悄悄的把范格格的飯菜吃了,為防被人看出來都是特意學著格格,她愛吃的她就多挾幾筷子,她不愛吃的她就不動。
可能是疑心偏有鬼?她一時也鬧不清這兩個太監是真說的格格還是說別人。一直到提著膳盒回去都魂不守舍的。
到了用膳的時候,她又是說要陪著格格一道用,看其他人都很自然的出去,她突然想天天都是這樣,真的沒讓人看出來?
只怕是早就看出來了吧?
主僕兩人對坐著,她吃格格的jī鴨,格格吃她的兩碗大鍋菜。
范氏才要下筷子,宮女一激靈,按住范氏的手把在膳房偷聽到的話說了。
宮女越想越覺得她們主僕露出來的馬腳多,天天換飯菜,她還每回都吃得小心翼翼,就像那太監說的,道道菜都整齊的少那麼多,一看就不是本人吃的。比如人真就喜歡吃排骨,她會次次都只吃三塊嗎?
范氏一聽也明白了,就算那兩個太監未必說的是她,這換菜的事也未必就安全無虞。
這下連宮女的飯菜她也不敢吃了。
索xing放下筷子讓都端下去。宮女把兩份飯菜放進提盒裡,她肚子裡沒孩子,倒是不怕讓人害了。只不過現在格格不吃,她也不好當著格格的面吃。
餓一頓也不算什麼。她道:“格格,要不要給你拿些點心過來?”
范氏現在是什麼都不敢碰,連水都不敢喝一口。
她想的是別的。
“你說,他們那句搞鬼的人指的是誰?”她盯著宮女的眼睛問。
“這個……這個,奴婢也不知道。”宮女哪敢說主子們的是非?每回都是格格說的,她才敢點點頭或附和兩句。
范氏自言自語道:“照他們說的意思,是個我以前沒想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