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星輝是既興奮又不安。他真怕自己剛才是聽錯了怡親王的意思,說不定怡親王就是平常普通的捧他一下?客氣兩句?他這就認真了。
他坐在馬上魂不守舍,等回到府里隨從喊他下馬時才剛剛回神。
星輝搖搖頭無奈的笑了下,下馬往府里走。要是這時能找人商量下就好了。他頭一個想起的就是五格,可是跟著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管如何,五格雖然是他的弟弟,但也是個大人了。以前兄弟兩個相安無事時也曾時常坐在一起商量事qíng,但現在五格對著他,總難免帶出一種指點的意思來,叫星輝心裡不快。
還是明天請二弟和三弟過來一趟吧。
回到屋裡時,見妻子正坐在燈下做針線,星輝不由得道:“燈這麼暗小心壞眼睛。”
妻子抬頭笑道:“不壞,手裡不做點什麼心就靜不下來。”
星輝笑道:“這都搬過來快一個月了,你怎麼還靜不下來?”
“這怎麼能一樣呢?”妻子過來替他更衣,輕聲道:“這是咱們自己家,過了半輩子了才發現自己住在別人的屋檐下,你讓我怎麼習慣得了?搬出來後,我這心裡比吃了仙丹還敞快。孩子們現在也不吵架了。”她頓了下,抱著星輝的衣服肯定道:“這日子真是千金都不換。”
星輝好笑,他怎麼會不知道當家做主的好處?
“你也不用再說了,我不會說要搬回去的。放心吧。”他道。
妻子把衣服給丫頭拿走,給他端了杯茶過來,嘆道:“我不是怕你改主意嘛。你替烏拉那拉家cao了一輩子的心,到頭來全成了給別人做嫁衣了。”
烏拉那拉家本來就是長子繼承一切,所以按說家裡的一切,不管是宅子還是外面的田莊都是星輝的。
但五格突然襲爵,他這爵位是從費揚古那裡得的。所以烏拉那拉家的家業全都是五格的了。
不管怎麼說,也沒有老父把爵位給一個兒子,再把家業給另一個傳承下去的道理。
提起這個,星輝也難掩鬱氣。
妻子看著他的神色,不由得放輕聲音道:“之前你們兄弟之間說好的,爵位歸爵位,你還是他們的大哥。我想著怎麼著都是一家人,計較來計較去也沒意思。可是你是一心為兄弟了,結果兄弟卻都有別的意思。”
星輝深深嘆了口氣:“是我想錯了。總想著他是弟弟,我這個當大哥的替他做主安排都是應該的。可是他的兒子都給他生孫子了,他也是個大人了,哪還有像個小孩子似事事都聽我的?”
時移世易。古來如此。
他們剛要搬出來時,下面的三個弟弟都攔著,妻子想著多虧星輝心裡有兒子,為了豐生額的前途著想,不想讓他日後一直看著五格的臉色長大才願意搬出來,可五格他們還是不死心,時常過來想勸星輝再搬回去。
妻子私底下忍不住說了句狠話:你替五格當了半輩子的牛馬,是想讓咱們的豐生額替那剛安當一輩子的牛馬嗎?
星輝想到兒子,到底還是下定了決心。
怡親王今天說的事,雖然他一時還拿不準,但回來後仔細想了想,怡親王話里的意思當不是在開玩笑。
見妻子還是不放心他,星輝不由得想先安安她的心,就道:“今日去給怡親王請安,王爺跟我說年後萬歲大概會給我個實差。”
妻子一下子就怔住了,回過神來不敢相信的顫聲問他:“你不是在哄我?”
星輝坐起身扶著她道:“我哄你gān什麼?王爺親口跟我說的。”
妻子雙手合什:“真是老天保佑啊!”
星輝看她都忍不住哭了,又是感慨又是心疼,替她擦了淚道:“哭什麼呢?”
妻子抱著他道:“你當我是為了自己哭嗎?我是女人,到頭只在屋裡打轉,就是跟妯娌們有些小口角也不礙事。我是替你,替豐生額啊。你們是男人,不能一展抱負這日子還怎麼過?你在家裡當了半輩子的大哥,五格剛受封爵位時還好,你看你這兩年老了多少?出去說是我阿瑪也有人信。”
星輝剛被她說的心酸,聽到這裡就忍不住笑起來。
妻子收住淚,嘆道:“你倒算了,畢竟也是抱孫子的年紀了,何況也算風光過的。哪怕日後就這麼吃老本享清福也能過。可豐生額還小啊,他才剛剛出頭,難道就讓他這輩子都被剛安那個沒用的小子壓在下頭?”
星輝聽著妻子的話,慢慢下定了決心。
妻子還在說:“我生的兒子我有數,剛安那脾xing這輩子都只適合在家裡做個富家翁,他連豐生額的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
星輝拍拍她的手,道:“你放心吧,就算是為了兒子,我也會好好gān的。”
第二天,十三爺進了圓明園卻沒在勤政親賢殿裡見著萬歲。倒是蘇培盛在這裡等著他,一見他就笑道:“王爺,萬歲讓奴才這裡等著您呢,您隨奴才來。”
十三爺還想著一會兒怎麼跟四爺說昨晚回去碰巧見著了烏拉那拉·星輝,他那個副都統多少可以動一動。不大不小的才好跟五格打擂台。
他不管貴妃跟皇后孰忠孰jian,他也不管弘暉與弘昐是賢是愚。
他只認萬歲,四哥。
萬歲說誰是忠的,他就相信他是忠的。萬歲說哪個是賢的,他就護著那個賢的。
烏拉那拉家既然清白不了,那他就要把它給撬開一條fèng好施展。
讓十三沒想到的是萬歲沒在萬方安和,而在杏花村。
遠遠的走過去還看到一個半舊的酒招子豎在屋前,迎風招展。
十三笑了起來,蘇培盛湊趣道:“王爺別瞧這東西舊,可不好找呢。酒招子那都是酒家的招牌,還是找人花銀子買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