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贤送了他一把琴。
崭新的小提琴。
立在窗边,默默陪他呆望无垠的天日。
家中落地窗向东,上弦月在下午升起,黯淡在太阳的底色中,半透明似的。它每天比前一天晚来几十分钟,像个越起越迟的老朋友,慢慢圆满,步向月望。
岁至小雪,十一月将尽,陈贤又忙于年末的公务,晚上不再有时间专程回来做饭。
高明的任务就只是养病。可等身体好起来,就像在这南国等雪。
“你怎么了?高明?”陈贤回到家,见床上的人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睛,额头都是汗珠。
他伸手进被子里面拉高明的手,温暖但是细瘦无力,它动了动作为回应,但好像不能握住他了。
“……我没事。”高明依然闭着眼,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也干哑。
陈贤抽出手,帮他掖好被子。端来水杯,把吸管递到他嘴边。
“喝点水吧,今天是不是一直躺着?哪里难受?”
高明含住吸管,小口喝着杯里的温水。吞咽扰乱了呼吸,每咽几口就要停下来喘息几下。
陈贤一手扶着杯子,另一手抽出纸巾帮他擦汗。眼看着他日渐虚弱,陈贤控制不住地心慌。
只喝了半杯,那人就咽不下了,他好像又睡着了,水顺着嘴角流下来,被陈贤帮着擦去。
“高明?高明?”陈贤隔着被子轻拍着他的后背,想叫醒他:“怎么了?哪里难受?跟我说一下,我担心你。”
那人闻声勉强把眼睛睁开,却没有来得及对焦在陈贤脸上就又闭上了,皱了皱眉,很不舒服的样子。
“别担心……”他的声音微弱,很快就只剩下气音:“可能是累着了,有些头晕……”
“什么时候开始的?上次排尿是什么时候?”陈贤说着就探进被子里摸他的身体。
“别……陈贤……我脏……”
“不脏,别乱说,”陈贤不顾阻拦,两下就摸到了潮湿。他掀开被子,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
那人不知就这么躺了多久,早就二便具出,失禁得厉害,溢到了护理垫上,甚至弄脏了被子。
高明感觉不到,但闻到空气里肮脏的气味,呼吸变得不顺,眼泪从紧闭着的眼角渗出来。
“没事的,高明,别难过,我帮你擦。”陈贤被吓着了,他原本只当高明是不舒服睡下得早,没想到情况这么不好。
心像被揪住了。这人就这么无知无觉躺在自己的屎尿里,无法起身、连一口水都喝不上,甚至无力给他打个电话。
陈贤不敢再想。
“对不起……高明……我都在瞎忙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