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翠半跪在床榻前,委屈地直拿袖子抹淚,一張小臉上又哭又笑的,席瑾蔓掙扎著從被窩裡伸出手來,在小翠的小腦袋瓜上揉了揉安慰她。
「好了,別哭鼻子了,再哭下去我的藥都要涼透了。」
小翠一聽果然立時就止了淚,一摸藥碗還燙著,這才鬆了口氣,攙扶著席瑾蔓坐起身來喝藥,在她身後墊了個縫補了多次的迎枕讓她更舒坦些。
在小翠炙熱的目光下小口地喝著藥,席瑾蔓嘴裡竟絲毫嘗不出苦來,一時之間不禁思緒萬千。
自己這病……是真的要好了?
手上有了力氣不說,嗓子眼也不像前幾日一般說不出話來,甚至方才說了那麼多話,連喘都不曾喘一下。
可席瑾蔓打心底里漫出一種違和的感覺來。
吃了好些日子的藥病沒見好轉,昨夜一場秋雨,席瑾蔓的病情又是重了幾分,清晨時耳邊聽著滴滴噠噠的雨聲,卻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掙扎了許久費盡了力氣,這才又沉沉昏死過去。
夢中似乎又回到了肅國公府中,見到了風華正茂的爹爹和娘親,他們慈愛地召喚著自己過去,娘親說她親手做的蟹粉酥就快蒸好,就等著自己過去一家團聚了呢。
席瑾蔓的嘴角不禁微微翹起,目光流轉間眸底艷色瀲灩,抬起眼梢一一掃過住了五年的陳舊屋室,眼前的一切似乎蒙了薄薄一層黃紗,入眼皆是一股死沉之氣。
細想起來,爹爹娘親臨終前,倒都有如此一段迴光返照的時候,也不知自己還剩多少時辰。
將一碗藥喝盡,席瑾蔓就維持著這個姿勢坐著沒動,只一直看著小翠那張瘦削的臉龐,似乎是想將她深深印入心底。
此時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自娘親去後,這兩年只有這個小姑娘陪伴在自己身邊,等將來飲了孟婆湯,怕從此是再也記不得她的樣子了。
小翠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接過藥碗放到身後的八仙桌上,便想扶席瑾蔓睡下歇息。誰知今日席瑾蔓一反常態,硬是犟著要起來。
心裡清楚自己沒多少時辰了,席瑾蔓哪裡還肯將最後的時光交與這病榻之上?
小翠到底犟不過席瑾蔓,可也沒有如席瑾蔓的意,最終將席瑾蔓身上里三層外三層包了個穩妥,這才妥協著先去打開了窗欞。
窗外一棵高榕獨木成林,滿滿當當擠滿了院落,在這深秋之中依然枝繁葉茂,四季常青,周氏在世時,最是愛惜這高榕。
可到底還是讓席瑾蔓失望了。
視線所及之處皆昏昏黃黃一片,那株高榕的綠葉里透著枯黃,絲毫感受不到生機,反而讓席瑾蔓心生絕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