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過來了。
他伸出手臂。
下一瞬,她躺上病床,枕著他的手臂,臉埋在他頸間,手臂則圈著他的腰,小心翼翼地蜷縮在病床的邊緣。
「等你病好了,」她柔柔道,「我們要一個孩子吧。」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平穩,沒有任何衝動的波瀾。
這個決定,不是在剛才的一瞬間才有的,是她下午在飛機上就想好的。
在不知他死活的情況下,這樣的念頭幾乎是奢侈,但不是不可達成。
她說:「之前你還沒從手術室出來時,我就想好了,萬一你沒了,我會徵求你父母的同意,用醫學的手法,生下我們的孩子。」
有了孩子,就算將來他沒了,她也能帶著他們的孩子、帶著對他的愛,有寄託、堅持、堅定地走完這一生。
她這樣的勇氣,與當年決絕地生下她的李妙蓮如出一轍。
皆都因為太愛那個男人,就算是分離,就算知道單親媽媽的路不好走,都想留下摯愛的子嗣。
雖然她童年困苦,可她從沒埋怨過李妙蓮將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受苦。在感謝李妙蓮給了她生命的同時,她從小到大矢志不移的都是同一目標——她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她要對得起李妙蓮當年生下她、養大她的那份辛苦。
所以她沒有自怨自艾,沒有自我放棄,所以她才有今天。
她帶著對生命的敬畏活著,在愛上傅時御後,在傅時御遭此意外後,她清楚地知道,她要自己最愛的男人,生命能夠得到延續。
她抱著不發一言的傅時御,喃喃道:「我都有你的孩子了,你讓我還怎麼去找別的男人結婚?」
傅時御仍舊是沒說話,但是她從自己與他緊貼著的面部肌膚,感受到了一絲濕意。
他哭了。
他一個大男人,哭得像個孩子。
其實他也害怕自己沒了。
他在墜落的那一刻,大腦只有一個念頭——如果他死了,家裡那一老一小怎麼辦?
老的對他寄予厚望,他沒了,老的也要去半條命吧?
小的那麼漂亮,他給呵護得滋滋潤潤的,他沒了,還有男人這樣愛她嗎?應該沒有了。他是最她的男人,沒有人能比他更愛她了……萬一她再找的男人欺負她,給她氣受,那他怕是要氣得從棺材裡跳上來吧?
昏迷後,他整個腦子想的都是這些事情,在夢裡,操碎了心,最放不下的,還是她。
他想著她,念著她,吊著最後一口氣,與大腦的疼痛做鬥爭,他告訴自己,一定不能死!他家的姑娘還等著他回去!他一定不能死!
最後,他活過來了。
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激動得都要哭出來了。
只要他活著,一切就還有轉機。
「你怎麼不說話呢?」她動了動自己的臉頰,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
他咽了咽嗓子,把喉間的痛楚壓下後,抬起手臂,輕輕捻著她秀氣的耳垂:「得先結婚才能生孩子。等我病好了,咱們就結婚吧。」
「好。」她捂著臉笑,「結婚吧,傅先生!」
他這會兒特別想把她抱在懷裡,狠狠愛她,可他背部有傷,動都不能動,僅能緊緊用手臂圈著她的身體,緊緊的,就像他們相連的命運那般,再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