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了。」
老人嘆氣:「哎,我家妙蓮當年那個也不知道生沒生下來,如果生下來,也有你這麼大了。」
唐希恩別過臉去,捂著嘴巴無聲流淚。
滕仲謙神色嚴厲地看過來,尖刻問道:「你們覺得妙蓮還活著?當初她大著肚子被你們趕出村莊,在外面流浪,你們覺得那種環境,她能活下去?」
倆老人不說話了,只是低頭垂淚。
當初,家裡有兒子、媳婦、孫子,一家人熱熱鬧鬧、其樂融融。女兒被趕出去的時候,雖然也不舍過、糾結過,可面對媳婦和兒子的意見、村民異樣的目光,他們還是把女兒趕走了,自我安慰是給傷風敗俗的女兒一條生路,當時確實獲得了一段時間的安寧和快活。
只是後來,隨著三個兒子的接連出事,媳婦帶著孫子出走,倆老人獨守空蕩蕩的屋子,反而常常想起那個被他們趕走後下落不明的女兒了,也曾想像過外孫的模樣,但僅僅是偶爾,他們大部分的心思還是在如何替小兒子翻案、指望小兒子出來重新找媳婦結婚傳宗接代這些事情上。
故而滕仲謙今天一來,他們第一反應就是求滕仲謙救還在監獄裡的小兒子,提都沒提李妙蓮的事情,最後還是看到與外孫年紀相仿的唐希恩,才順帶想起那個不知死活的外孫。
對此,滕仲謙自然是氣,本來當年的怨氣就不淺,今天過來一看,更氣了,所以故意說了那些話刺激倆老人。
老婦仍是坐著垂淚,老人邀請他們到八仙桌旁另外三條長椅上坐。
滕仲謙看到那幾把黑乎乎、上面布滿灰塵的椅子,皺了一下眉。
老人見狀,趕緊從旁邊拿出一塊髒兮兮的抹布胡亂擦了幾下。
唐希恩見狀,從隨身包里拿出幾張濕紙巾,走過去幫老人一起擦:「沒事,我來吧,你們坐。」
她很快就把椅子擦好了,起身看滕仲謙一眼:「爸,過來坐吧。」
滕仲謙走過去坐下,老人也開開心心地在他對面坐下來。
老婦起身去倒水。
老人看著唐希恩和傅時御,問:「唐老師,這兩位年輕人,是女兒和兒子,還是女兒和女婿?」
唐希恩的五官和滕仲謙如出一轍,只要不瞎,都知道這倆是父女。就是傅時御看著五官不像滕仲謙,但也不排除像滕仲謙的妻舅。外甥像舅,這是很常見的。故而老人就冒昧地問了一句。
滕仲謙側頭看唐希恩和傅時御,淡淡道:「女兒和女婿。」
老人忙道:「恭喜唐老師啊,女兒和女婿真是很登對哩!都是人中龍鳳!」
李妙蓮的父親當年是念過幾年書的,自己也喜歡看書,有點文化,恭維起滕仲謙倒是用詞得當。
但這話對滕仲謙顯然不太有用,他還是冷著一張臉,一點笑容都沒。
氣氛又陷入無言的尷尬。
老人為了緩解氣氛,又問:「你後來有幾個孩子?」
滕仲謙:「兩個,都是女兒。」
「好好,閨女也好,小棉襖!」老人看向唐希恩,「那這位是大女兒還是小女兒?」
「大女兒。」
老人還是看著唐希恩,看著看著,乾涸起皮的嘴唇開始微顫,過了一會兒,伸手抹了抹眼睛,傷感道:「如果妙蓮當年那個孩子生下來,也有這麼大了,再過倆月,就三十一周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