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对不对,罗睺?
黑袍魔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大殿门口。
他走路的动作还有些不稳,面色也是极其狂乱,却在李建成看过来时,满面的疯狂与肃杀,皆化作了和煦的微风。
你想闹,那就闹吧,万事我担着。
看着金衣青年一手抹掉水镜,明颜含煞,罗睺按了按头,唇角勾出一抹轻微的弧度。
左右,我实力恢复得差不多了。
虽然只有原来的一半,不过,帮你出气还是可以的。
啊,还有我家苦逼的小珠子。
罗睺轻笑,真是难为他了,费尽心思让自己醒来。
李建成在罗睺出现的一瞬间就察觉到,面前的魔祖身上发生了极为重大的变化。
不过没关系,他还是自己认识的罗睺就对了。
这里的他呢?
罗睺眸光一沉:算是没了。
李建成挑眉:你也不在?
罗睺沉默点头,自己要是在,哪轮得着那玩意儿出来?
李建成呵呵一声:那那个鸠占鹊巢的玩意儿呢,你该不会还留着吧?
罗睺甩甩手:怎么可能,绑了。随即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弄不死,弄死这个世界也玩完了。
好吧。李建成不可置否。现在,咱们去把世界意识揪出来,我可不信它一点儿都不知道。
李建成没问罗睺经历了什么,罗睺想说,他就听,不想说,他便也不问。
就跟那年,对待从天池中苏醒的灵珠子一样的态度。
罗睺走在李建成旁边,余光落在还矮他一头的青年身上,不由得感慨万分。
不过,万千感想,最后也不过汇成一句话,被他压在了心底。
好久不见。
罗睺被鸿钧单独带去做了什么呢?
只不过是,本着对这具身体前情缘的好奇,过来慰问一番而已。
尽管这慰问满是恶意。
鸿钧虚无的眸中,残忍与天真交织在一起,那种混元而杂乱的气息,刺激得罗睺发毛,面上的厌恶没有丝毫掩饰,直接展露了出来。
它看着罗睺面露嫌恶的神情,不以为意。
呵,再厌恶我,现在你也不过是阶下囚。
罗睺此刻却将全副心神都放在神魂中的封印上,并没有再给鸿钧一个眼神。
鸿钧也不在意,它只是看着罗睺,然后,伸手直直探进了罗睺这一抹神魂深处。
因为与道祖鸿钧的联系,它能轻易感受到,这个封印是鸿钧下在罗睺身上的。
原来当年,鸿钧还是放过了罗睺?
哼,它就知道,鸿钧那个道貌岸然的东西,怎么舍得真的弄死罗睺。
鸿钧指尖落在封印之上,感受到上面属于道祖的力量,心下猜想,这应该就是罗睺当年能活下来的原因了。
它面上忽然露出一抹轻柔的笑,语气里带着无穷无尽的恶意:
鸿钧,你所希望的,我一个都不会让它实现。
你所珍视的,我全都打碎给你看。
冥冥之中,这样带着无尽恶意的话语,似乎也传递到了此方世界不知身在何方的道祖耳边。
紫霄宫上竟有雷鸣。
罗睺的意识沉进了久违的混沌之中。
天地不显的灰色之中,有谁的明眸里蕴了朗朗火光?
紫袍的少年形容狼狈,拖着他在无边无际的暗道上疾行,面上却兴奋不减。
新生的器灵学着他幻化出枪影,红绫在黑暗里舒展成一道绚丽的流霞。
这都是他记忆里久远的过去,而后不知多少年,他已经把这些遗忘。
哦豁,这里有只快要死翘翘的魔诶。
清透的嗓音穿过层层迷雾,伴随响起的泠泠琴声,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拨开混沌,挑灯而来。
万千剑影为他开道,那人的容颜在光影中模糊不清,罗睺却记得他唇边噙着的清浅的笑。
是万川秋水潋惊鸿。
他曾立于九重云霄潇洒清流,也曾于三千魔神之上浴血横枪。
混沌的岁月漫长,有故友新交,与他战,与他歌,与他万载温柔,与他千秋共守。
与他并肩立云端,也与他携手共沉沦。
伴随着鸿钧将他神魂中的封印层层解开,他曾经想不明白的、曾经忘记的、曾经经历的一切,全都回来了。
黑袍魔祖俊美的容颜上是癫狂的大笑,他的眸中浸满了来自深渊的幽暗与疯魔。
好,好一个鸿钧,好一个道祖
你真是能耐了啊。
罗睺收敛起满身张狂,右手虚握,一杆银色的长.枪从天外而来,出现在他手中。
长.枪上缀着白缨,枪尖上则奔流着滚滚煞气,如血海翻腾的巨浪。
弑、神、枪?!
鸿钧后退几步,满面惊惶:不、不可能!
弑神枪分明已经被道祖毁了!
罗睺斜睨了一眼鸿钧,不,是披着他壳子的此方世界天道,眸子里燃着星火。
怎么就不可能了?
魔祖呵呵一声,谁给它的胆子对自己动手?
不过,看在这玩意儿误打误撞解开了自己身上封印的份上,就不弄死你了。
罗睺扬手,将这个冒牌货劈到一旁,一条晶蓝的锁链蜿蜒而上,缠绕住天道。
鸿钧用来关住本座的九霄神雷,眼下用在你身上,倒也不错。
罗睺欣赏了一番天道惊恐的面容,在这张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可真是难得。
可惜是假的。
黑袍魔祖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施施然离开了。
现在,去见一见老朋友吧。
而现在,罗睺含笑注视着前方李建成明黄色的背影,稍稍理解了,为什么鸿钧和灵珠子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好吧,其实他也是一样的。
如果当年他不同意,现在也不会是这样了。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那些久远的,沉淀了千万年悲伤的记忆,那些浸染了无尽岁月的轮回
血与火,战与歌,琴心与剑魄,因果与法则,都不会再让他独自背负。
李建成是不会知道这些的,如果可以,他这辈子也不必知道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