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本是個闔家團圓、共度良宵的好日子,連永嘉帝都暫時從煉丹房裡出來,退下那一身道袍,陪著宮妃皇子吃了一頓團圓飯。
用完宴,幾位成年皇子領著皇子妃,永嘉帝陪著皇后各回各家。天上星子璀璨,遠山上的寺廟縮成了一個微小的點,從高塔上垂下的幔布上掛滿燈籠,猶如星河倒注。
點天星的時候,漫天的煙火通明,他記起那一年在國公府的蜂腰橋旁,孟玉拆給他的金稞子,至今還躺在床頭櫃裡。
萬家燈火,卻沒一盞為他而明,一瞬間的孤寂來的猝不及防,濃烈的將人淹沒在黑暗中。那一刻,想見她的願望空前洶湧,想將她狠狠抱住,揉進骨血,吸取一口獨屬於她的叫人安心的味道。
他想是不是中了一種名叫孟玉拆的癮,想得到她,想她永遠陪著他,即使萬劫不復,亦在所不惜。所以走到國公府的時候他是恍惚的,還沒想好要不要進去看她,就被守門人發現了。
即使這一刻沒有見到她的人,只要知道跟她同處一個屋子,他的心都是溫暖的。嘴角的笑容溫熱,他又看了一眼屏風,戀戀不捨的出去了。
屋裡的人潮水一般來了又走了,老夫人臉上的表情思量,一言不發。沈清蘭便主動帶著姐妹們出門,臨走前遞給大夫人一個眼神,後者點點頭。
屋裡安靜了一會兒,老夫人突然開口,「今兒這樣的日子六皇子來咱家裡做什麼?從皇宮出來怎麼也順不到這裡。」
大夫人形容謹慎,給老夫人端了一杯安神茶,「有件事還沒來得及告訴母親,既然如此,少不得說了。」
老夫人面容轉向大夫人,等著後文。大夫人輕輕掐著自己的指尖,微微笑道:「咱們公爺前兒找六皇子說話,說是六皇子有意去西北,若是能成事,回來便娶一位咱家的姑娘——母親也知道,悟智大師給蘭丫頭批的命,要晚婚,往後貴不可及,我原還納悶兒來著,可不是應在這上頭了。」
老夫人眼睛微微發亮,身子往前探了一點,顯然極感興趣,「當真?六皇子親口允諾的?」
大夫人也有些雀躍,小聲道:「可不是嘛,旁的不說,母親您知曉,咱們蘭丫頭的教養,皇子妃也是夠格的。」就是更進一步也使的。
老夫人點點頭,順著大夫人的思路往下想,「難不成是來看蘭丫頭?咱們這樣的人家,哪有這樣來瞧的,也是六皇子沒有個長輩,不通這些世俗。」
「可不是嘛,自然不能這樣見的……」
屋裡說話的聲音漸漸低了,沈清蘭從後窗上退出來,芙蕖正跟陳媽媽在說話。她也沒驚動,自己出了門去。
走到院子裡,忽見孟玉拆的丫頭名叫白露的轉進小楓林去了,想了想她也跟上去。白露打著燈籠,一路走到香榭亭,便站在一邊看著外頭大路。
沈清蘭從另一頭繞到後面去,瞥了一眼白露的背影,沒走幾步,忽聽有人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