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19年7月29日,武漢襄城
陽光如赤炎。
很多倖存者用「紅蓮業火」形容7月29日的太陽,可不是麼,妖嬈淒婉,如同地獄中焚燒罪孽的赤焰。
雷珊不記得自己僵立多久,眼睜睜看著那團烈焰逐漸下沉、消失,只余漫天紅霞。
腿邊毛茸茸蹭來蹭去,是漢堡,該下樓溜它了--今天就算了吧。
大腦機械運轉:七年前的我在幹什麼?昨晚和竇婉看《哪吒》吃自助,龍蝦螃蟹很新鮮,聊得HI了喝起清酒和梅子酒,暈乎乎到家,進門踩到漢堡小便,氣得頓時清醒,收拾乾淨洗個澡才爬上床,一口氣睡到深夜。太陽異變什麼的,壓根沒看到。
至於竇婉,兩人住所一南一北,災難爆發之後喪屍橫行,再也沒見過面。七年以來,雷珊一直盼望好友也像自己一樣幸運,隨著家人鄰居逃出城,在某個基地艱難活著。
如果這不是一場夢,竇婉應該也在城裡?雷珊試探著看手機,按一下發現電量太低,轉兩圈才找到充電線。
微信群看不過來,查查未接電話--黎伯伯?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令雷珊呆住了。父親老同事老朋友,單位分房時和自家又成了鄰居,父母意外去世之後一直把雷珊當成晚輩照顧,獨子黎昊晨更是熟的不能再熟--
黎日日?雷珊張大嘴巴,突然衝出臥室,連手機都沒顧得上拿,漢堡汪汪著跟在身後。對門鞋櫃端端正正,還擺著盆開著花的綠植,另一家門口擺著嬰兒車和垃圾桶,電梯指示燈顯示在一層,和記憶中的情形沒什麼不同。
心臟砰砰跳動,偏偏電梯怎麼也不上來,雷珊才等不及,衝進樓梯間三步並作兩步朝上爬。
黎家大門貼個大紅福字,春節也幫自家貼了一個。亂七八糟敲幾下,大門開了,新聞聯播聲音嚴肅,黎伯伯滿臉擔憂地讓開門口,「珊珊啊,真嚇人,就是污染的事。美國那個總統還退出環保組織,這不,聯合國開會了....」
他還活著。
七年前災難爆發,黎昊晨不得不親手殺死化身喪屍的父親,心中慘痛從未向外人提起,就連她也不敢觸及。
雷珊聽見自己聲音嘶啞:「黎伯伯,您,您出門沒有?」
不知怎麼,黎伯伯只盯著她臉龐,「早上遛彎就看到嘍!看著吧,這回非得狠狠治理不可,工廠都關嘍。」
治理環境?來不及了。就著明亮日光燈,雷珊盯緊他雙眼:眼白密密麻麻布滿紅點,細瞧有些噁心。
被烈焰曬到的活人立刻開始變異,初時看不出,逐漸加深,雙眼赤紅即化成喪屍。算算時間,黎伯伯晨練到現在太陽下山,差不多12個小時。
心臟沉甸甸的,雷珊勉強說:「黎日日呢?我找他有事。」
「冷不冷啊,你這孩子。」黎伯伯乾咳一聲,指指走廊盡頭緊閉的臥室門,「跟貓頭鷹似的,黑白顛倒,不到半夜不起。」
雷珊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響亮呼嚕起起伏伏,既親切又熟悉。走廊燈光隨著打開的臥室門照進來,書桌和立櫃大大小小的手辦模模糊糊,單人床鋪的主人依然隱藏在黑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