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獨生子和他一起逃入秦鼎,蓋房子的時候出了意外,當場死了,兒媳改嫁了。
賀志驍自然清楚,初一十五年底老許燒紙祭奠,也沒避過他。於是他乾脆地說:「老許,我說句話,你別生氣:把你兒子請出來,一起上路吧,石榴苑那邊也有墓地。」
平時老許軟弱老實,見誰都笑,此時卻撐著桌子站起來,舉起拐砸他腦袋:「我讓你請,我讓你請!你拿了我的命去吧!」
賀志驍不躲不避,被他連敲兩下,不停說下去:「都說入土為安,也不能認死理,得有破例的時候。第一,秦鼎不是你老家,更不是你祖墳,過個十來年,紅眼病動不了了,只要你在,總有落葉歸根的一天,總不能在秦鼎過一輩子?」
老許呸了一聲,拄著拐呼哧呼哧喘氣。
「第二,我在,能照應你,我走了,你怎麼辦?廚房小許老婆懷了三胎,吃的用的越來越緊,能照顧你多久?石榴苑剛發展起來,地方大,住的舒坦,吃的用的富裕,比這裡強得多的多。這麼說吧,要不是幫雷珊的忙,讓我從石榴苑投奔秦鼎,想都不要想。你自己想想,要是你兒子活著,願意你留在秦鼎,還是跟我去石榴苑?」
老許瞪他一眼,氣哼哼地歪著頭,不肯看他。
賀志驍也不生氣,把笑容收斂起來,鄭重其事地說:「第三,老許,你覺得秦鼎能撐多久?」
這話徹底惹惱了老人家,搖晃著腦袋,口沫橫飛地說:「秦鼎是駐軍基地!不是草台班子!有槍有炮有糧食,能種菜能養雞鴨,還能把我們餓死?你從哪裡來,滾回哪裡去,走得遠遠的!」
「那是以前。」賀志驍嘿了一聲,指指內城方向:「那時章辟疆負責防衛,蘇睿管人管糧,章延廣收集物資,什麼都不用愁。可惜章辟疆死了,蘇睿廢了,章延廣不在,剩一個蘇慕雲獨撐大局,已經有點吃力了。他提拔起來林遠孟嵐秦文斌宋文,可惜手裡沾了人命,指望不上。」
除夕以來翻天覆地,老許是知道的,眼中露出不安與惶恐。
「過兩天我們走了,剩下就是牛市長馬書記了。這兩人我聊過,確實是幹事的料子,可惜沒掌過兵。章延廣在還好,壓得住;章延廣一走,蘇慕雲那些手下肯不肯服他倆,誰也說不準。」賀志驍這段時間冷眼旁觀,嘴上不說,心裡有譜,分析地頭頭是道:「萬一內訌起來....可就不好說了。退一步講,他們配合默契,處的一家人似的,那也不一定搞的定:這麼多張嘴要吃飯,我打聽過,內城外城的糧食都不多了。」
人越老越怕事,老許嘟嘟囔囔,不知說些什麼,氣勢已經泄了。「就你們強!」他像小孩子似的賭氣,「就你們那個石榴苑千好萬好!天天地道戰,老鼠似的地底下打轉....」
賀志驍自己也笑,把半隻左臂伸到他面前:「老許,不瞞你說,老弟我也是當過頭兒的人,不信你問問雷珊,問問黎昊晨:當年鍋爐廠千八百個,哪個不叫我一聲廠長?我帶著人頂風冒雪把圍牆砌得老高,又怕紅眼病,特意多修一條通道,有什麼用?被人挑撥,趁著我在外面打生打死,好好一個廠子被人占了。我自己呢,也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