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过去,低低地叫一声,果然见那身影转过来,然后露出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白修心里一惊,险些瘫坐在地上。
而另一个自己则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一眼白修,嘴角挂一丝他再熟悉不过的清冷的笑。
声音也是自己熟悉的:害怕了吗?
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样貌。
你错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被平静的表面所迷惑,今天终于见到它残忍的真相了。可惜杨戬也护不了你。
他不但护不了你,还会借由这次机会认清楚,你到底有多么弱小。
你根本就不是嫦娥,你只不过是个冒牌货。
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字一句,字字生冷,像是带着利刃的刀,向他心尖戳去。
白修深深地倒吸一口气。
一瞬间,所有被近来平静的生活掩埋下的忧虑倾巢而出。他四肢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那个自己一步步地逼近,白修忍不住生出了逃离的冲动。
是啊,假的终归是假的。就像是现在,面对强大的妖兽,自己被困于此,毫无办法,如果是真正的嫦娥,恐怕早就战胜了吧
而如果杨戬也认识到自己的弱小
空气越来越令人窒息,步步逼近的人影仿佛把周围的黄土都变成了杀人的刀,蹭着白修的脸颊剐过来。
痛得厉害。
而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利爪猛地扣住白修的脖颈,所有的空气瞬间被抽离!
距离生死只在顷刻之间。
白修却笑了笑。他突然想,如果这时死掉了,大概就再也不用经历这样的忐忑了吧。
于是他闭上了眼。
而这时,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却在自己耳畔清晰响起,如一道热流激起白修所有的意识:别走!别离开我!
那声音热切,焦急,透着一种深沉的无处掩藏的悲伤。
相信我,无论你的过去是怎样的,无论你的种族你的样貌、你的名字变成什么样,我统统都不会介意。
我爱的只是你这个人,相信我,白修。
最后两个字,清晰、有力,喊的是白修,而不是嫦娥。
白修蓦然睁开了眼。
是的,没错。
他就是他,不是别人,也没有假冒别人。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另一个自己。
倏然之间,那个白衣的身影消失了。天地骤然一变,白修发现,眼前根本没有什么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那只不过是妖兽变幻的化影。
而眼下,妖兽那尖利的爪子正抓着自己的喉咙,离命门只剩下一寸。
第60章
白修倏然一个恍然, 眼神彻底变清明了。
原来刚才的种种只不过是眼前这妖兽变出的幻影。
这妖兽攻心, 十分厉害了得,专门向人心中最薄弱的地方钻去。怪不得在战场上如此厉害。
而一切都是因为杨戬,因为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已不知不觉在自己心中埋下了种子,生了根, 发了芽, 才能帮助他识破这妖兽的幻境。
而既然他已识破, 这胜负就没什么悬念了。
白修定了定神,用法力擎.起那根长鞭,一鞭下去,山崩地裂。
战场上没了那妖兽, 局势立刻扭转。
原本强大的敌人忽然像纸片人一样不堪一击,而天正国五十万大军也如虎添翼,势不可挡。将敌人撵着打了几百里地, 一直捣破巫国的首都才罢休。
这一下, 巫国再不敢起叛乱之心, 巫国王室全体纳降,俯首称臣。
天正大军山呼庆祝。
只是,就在众人一片欢呼之时, 主帅营帐中的气氛却一片沉闷。几个将领的脸上都一片郁色。
只因他们的主帅找不着了。
当时他们几个都看见了, 主帅亲上战场,正和那妖兽两相交战之时,却突然一阵狂风卷来, 刹那间飞沙走石,什么都看不清了。
待到狂风散去,主帅连同那妖兽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找不见了。
当时情况紧急,几个将领当机立断,果断把战场指挥权交给中路将军,先集中火力猛打敌营再说,不然这大好局面就措失了。等到战胜归来再去寻人也不迟。
可这都一天了,他们把一座山都翻遍了,愣是连个人影都没找见。
左路将领颤着声音问:白将军他,不会是已经
那个死字还没问出声,就立刻被人严厉打断:怎么可能?你我都见过白将军勇武身手,决不会有事的!
可是左路将领犹犹豫豫:那妖兽那般厉害,又同白将军一样一去不返,若不是将白将军吃了,就是两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这话说得几人心惊肉跳。
可是白修在军中的威信日深,他们几人也都是白修一手带出来的,对白修忠心耿耿,根本难以接受发生这样的事。
中路将领忍着悲痛说道:找!把整座山翻过来都要找到!即便白将军没了,也要把尸骨找出来就算是妖兽吃人,也要留点尸骨吧。
几个铁血汉子竟都一时有点哽咽。
而另一边。
白修其实好好的。
他既没被吃掉,又没和那妖兽同归于尽。在一鞭子把妖兽抽没了之后,他正准备回营,却突然发现他被妖兽给整出的原型又双叒变不回来了
而且不知怎的,这次的后劲儿还有点大,非但变不回来,他浑身力气也像是被抽离一般,一时之间竟使不出变身术来,没办法化作人形了。
这就很尴尬了。
白修琢磨着,应该也就是这次打架耗费了比较多的精力,体力灵力暂时跟不上了,歇几天就成。可就是这几天,也很难熬。
他没法回军营了。
一只白嫩嫩的小兔兔大摇大摆闯进军营,恐怕三两下就得被那群糙汉子架火上给烤了,还得加点孜然。
白修郁闷地叹口气,只能离军营远一点,躲在河对岸的草丛中。
也不知杨戬这会儿去到哪儿了,找母亲找得顺不顺利。
白修忧愁地攥了一把皮糙肉厚的老草吃,毛茸茸的小兔脸皱巴着,两只长耳朵也耷拉了下来。
不一会儿,就有点困,他合上了眼皮,意识没多久就陷入了混沌。
而这时,夜幕才刚刚低垂,月亮的清辉漏了一点,挂在树梢。
远处军营点起暖橘色的火把来,年轻的士兵围在火把一周跳起了舞。
这时,有一个士兵突发奇想,跟同伴们兴致盎然地提议:反正现在仗都打赢了,再也不用忌惮敌军偷袭,不若趁此机会到河对岸敌军军营曾驻扎的树林中耍一耍猎几只野狼,要不然过两天就收兵回朝再也不能来了,多可惜。
士兵们大多才一二十岁,听到这个建议都兴奋附和。一人举着一个火把,淌着那及腰深的小河就过了岸。
窝在草丛中的白修隐约听到嘈杂的人声渐渐响起,但它太困了,没有在意。翻了个身,又打着小呼噜睡了过去。
火把在黑色的夜幕中晃来晃去,突然,有个人惊呼了声:啊呀,快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