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生學舍不是他探訪的第一家男女混校,各校千篇一律,在這時代女性只有做出了遠超男性的成績才會被認可,走上職場以後也會面臨諸多刁難,太宰治看著眼下情景,只覺得又悲哀、又嘲諷、又有趣。
他忽然想到幾年前跟鱗瀧左近次先生的對話。
「非政府公認組織啊。」穿洋服的青年與山河大川格格不入,他坐在遊廊上,看被晚霞籠罩的狹霧山,「真是糟糕的局面。」他的嘴皮子太毒,眼光太銳利,總是能於瞬間撕毀虛偽的表皮,「本來與惡鬼鬥爭就是很困難的一件事,在鄉村一帶還好,總有些被認為是神神叨叨的老人相信自古流傳下來的食人鬼傳說,放在稍微文明開化一點的城鎮或者都市,當談起鬼甚至拔刀斬鬼時,往往會被周圍人所不理解,甚至送進警署吧。」
「沒錯。」鱗瀧左近次回答,「但是加入鬼殺隊的孩子,大部分都不是憑藉主動意願加入,而是靠著將生死之至於度外的仇恨,因此普通人的不配合不理解,與他們的嘲弄,是無法動搖這些孩子的。」
「包括紫藤花家族在內的,一些受到鬼殺隊庇護的大族,會提供隱秘的支持,對我們來說,這點微末的善意已經足夠了。」
「……真悲慘。」太宰輕聲說,「掌握了真理的人,只能在暗地裡默默付出,在陽光底下卻要遭愚昧的大多數唾棄。」
[我能感覺到,只有超越了社會意識的信念才能支持他們走到今天。]
「沒辦法。」鱗瀧說,」他們的命運早就被鬼扭曲了。」
[她們的命運,早就被時代扭曲了。]
明明是兩件相差甚遠的事,卻讓太宰發現了微妙的聯繫,以至於產生了共鳴。
……
下課了,高野良子實在無法多在這教室里忍受一秒,她即刻沖了出去,其他女同學雖想攔截她,但出於種種顧慮,比如說自己也會跟高野良子一樣受到欺負之類,到底還是沒跟著出門,只有蝴蝶香奈惠毫不踟躕地追了出去。
草鞋底踩在樓梯上,發出蹬蹬蹬的響聲,不知怎麼的,在徹底從教室離開之前,她受到了直覺的感召引領,轉頭,看見了靜坐於學舍最後一排的青年。
[好像在哪裡見過……]
戴眼鏡的青年微笑,張開嘴做幾個口型:
[昨日的月色真好,蝴蝶小姐。]
……
「高野、高野、高野。」香奈惠一邊呼喊著對方的名字一邊向前走,高野良子走得太快了,皮靴的硬底在地上發出哐哐哐的聲音,她雙手捧著課本,頭向下埋,只看地板前路,心情非常糟糕。
在此之前,就算是受到學舍其他男性的刁難侮辱,她也從未產生如此大的羞恥感,而現在,分明是與崇拜作者正經探討文學,卻被曲解,還上報紙成為談資,這讓她非常非常的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