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請不要笑了。」
「我喜歡看人微笑的樣子,可微笑本來就應該發自內心。」
[我不清楚他的過往是如何黑暗,也不具有將人從泥淖中拉出來的力量,但我至少可以告訴他,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
縫補、縫補、縫補、縫補……
永遠都在縫補。
「麻美!麻美!」骯髒的河道下游傳來同伴的叫喊聲,「快點,東京站那兒又開始發免費糧食了,是摻麥麩的麵粉!」他們口中摻麥麩的麵粉都是黃色的,麥麩占五分之四,沒磨開的麵粉占五分之一,做出來的餅子乾澀又難吃,很損傷牙齒。
可那是食物。
東京的物價一日高過一日,屋漏偏連夜雨,東部的蝗災也有些嚴重,從去年開始糧食的價格就像是綁上□□桶似的飛速猛增,他們這些生長在河下地帶的貧民糧食一日少過一日。
麻美家有四個人,媽媽、癱在床上的爸爸,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
癱並非爸爸的本意,可在被公共馬車撞擊之後,他再也站不起來,於是只有媽媽和她能掙錢,媽媽還能做縫補的工作,而她手藝不是很好,只能當漿洗工。
十根手指頭成日泡在冰冷的水中,白花花的,冬天寒風一吹,就腫成了通紅的蘿蔔頭。
她花了點時間把洗的衣服送回家裡,隨後木屐也不穿,赤著腳往東京站方向跑,可當麻美到那裡時,領食物的人已經排了條長長的長長的隊伍。
[拿不到了。]她雙手拽著骯髒的和服下擺,並沒有多失望,又或者是習慣至麻木。
[總是這樣。]
[就算一天洗一百七十件衣服,掙得錢甚至不夠買一兩米,家裡一共有四個人,爸爸媽媽我和妹妹。]
[昨天的粥白花花一片,甚至撈不起來米。]
她有點兒崩潰地蹲在地上,似乎在這裡多等會兒就能領到糧食,至於雙手,她把手指插入頭髮里,頭髮骯髒油膩,黏成一團麻線,一縷一縷的發生間或許有蠕動的小蟲。
他們原來的生活不至於這樣。
在父被車撞之前,一家三個人工作,就算是沒活得那麼好,起碼也能吃飽飯,他們在東京邊緣的地方租了間有三塊榻榻米的房子。
「你好。」
「我注意到,你似乎是來領救濟糧的,請問你是從河下來的嗎?」
男人的聲音。
抬頭,是名穿著得體的「老爺」。
「我是朝日日報的記者,想對河下做一期專訪。」他微笑說,「你想跟我談談嗎?」
「我們可以去大眾食堂邊吃邊談。」
[我最不能理解的事。]
[你看著他們的生活,又怎麼會聯想到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