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敢興趣。」
「或許有人會相信吧?」
太宰治的調查效率非常之高, 僅過幾天,他的筆記本上就密密麻麻記在了無數人的供詞,天曉得他什麼時候從朝日文庫摸了記者證,在不識字的女平民眼中,封了塑料膜的小卡片被鑲嵌了多重含義, 代表金錢與知識。
「這幾年越來越多的民主人士開始關心中下階級的生活。」他對蝴蝶香奈惠解釋,為什麼自己進行大張旗鼓的調查卻沒有引來額外的關注,「就像是你參與的慈善組織一樣, 記者界也有不少人懷抱著要幫助孤苦無依的貧民,給他們提供更多就業機會此類的想法,而為了讓他們的理想達成, 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令全國的中產階級百姓知曉, 有人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
「河下區的人對記者很熟悉。」
對話發生在海濱旁的酒館, 河下與東京灣港口的距離不算遠, 生活在盆地里的男人十個中九個都在港口工作, 當然咯, 他們不可能進酒館。
太宰治雙手擺放在光面圓桌上, 館內往來都是深目高鼻的洋人與古銅色肌膚的水手,與其說他們坐在酒館中,不如說是家酒館、咖啡館,還有新派日本食堂結合下的產物,你看店家的菜單,義大利的黑苦咖啡、德國的啤酒、改良版的炸豬排與咖喱飯,還有美國的麵包。
沒有一樣是正宗的,也沒有一樣是完全的日本風味。
「最終結論也跟我預料得一模一樣。」他跳過繁瑣的調查步驟,宣布結果,「同樣人口密度下,常去救濟會的人失蹤是最多的。」
他的樣本覆蓋了河下居民涉及的所有行業,這裡的男人基本上都是港口的苦力,而女人則以漿洗女工為最多,一家一家救濟會跑著領食物的多是少女,她們能找到的工作較成年女人更少。
而失蹤的,也都是她們。
……
[世間何其艱難,不如入我萬世極樂教。]
咬死第十八個女信徒後,童磨意識到一個問題:[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
他身前,十八人的軀體堆疊成一座小山,每次進獻來的人都是信徒準備的,萬世極樂教的信條有部分是直接從佛教典籍中摘抄下來的,對外宣傳時也說童磨是不死不滅的佛陀,他座下的冰蓮花有千片花瓣,象徵極樂淨土。
送上門給他吞噬的信徒在數字上也具有象徵意義,像這回的十八就表十八界,即六根、六塵、六識。
童磨知道他們的小心思,卻從來都不說破,充其量不過在心裡想:[太可憐了,這世上哪裡有神佛,就算有,我也不是其中一個,用對佛陀的倫理來解釋奉獻給我的信徒數量,還有比這更加嘲諷、更加可憐的事情嗎?]
光是想想他愚昧的、沒有經過開化的信奉者,童磨就快要落淚了。
他消化完少女們,揮舞扇子捏倆冰人,指揮他們把榻榻米上的血跡清掃乾淨,隨即戴上八角形的厚重冠帽,招來侍奉他的使者。使者是中年男子,不苟言笑,謙卑地跪在地上,甚至不敢直視神顏。
「最近想要前往極樂的少女,是不是太多了。」扇子尖在手掌上一點一點。
聽見童磨的話,使者大驚失色道:「請教主恕罪,我立即告知眾信徒,讓他們在充滿疾苦的人世間多忍耐一段時間,等教主恢復了法力再超度他們前往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