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我還相信希望吧。」她說。
太宰道:「那我就是將希望視作為同等絕望的人。」
……
河下區的名字來源於貫穿貧民窟盆地的一條小川,它是棚屋居民的用水源頭,人們用它維持生計、洗澡、洗衣。
坦白來說這絕不是條乾淨的河流,只是在工業尚且沒有污染至東京每一角落的現在,它又確實是清澈的。
水面上倒映著瑩瑩月色,也反射出女人被布巾包裹的下半張臉。
打更人提著燈籠,順黃泥土路向前,不時以兩塊燧石相碰,打上花火,「小心火燭」的喊更聲在寂寥的夜空中迴蕩,不遠處的推車酒館傳來男人們喝酒划拳的嬉鬧聲。
裹布巾的女人小心得很,走兩步還要回頭看看是否有人尾隨,她無人煙的小道橫穿盆地,又頂著明亮的月光踏上階梯。
有人在等她,是個男人。
這幅畫面若被看見了,少不得以為是私奔的情侶,這世道私奔的年輕人頗多,以至於常人看了最多送倆眼神,根本不會多管閒事。
「歡迎你,我的同胞。」那男人說話語調很古怪,就像是模仿能劇中神明怪裡怪氣的威嚴強調,儘可能地凸顯出信仰的純潔與儀式化。
「很高興你願意聆聽我教的佛音。」
女人,二子縮脖子,她根本不是為了聆聽佛的話語,她只是希望生活在吃穿不愁,能夠領救濟糧的地方,最好有人能聽聽她悲慘的生活,給予救贖。
她的理由非常簡單,活在河下區的她一點兒都不像人,她希望有人能夠同情她,讓她活得像個人。
從這裡出走至萬世極樂教的女人們,大多懷抱著相同的想法。
「我馬上就能到不會挨餓的地方了,對吧。」
「當然,」
那男人說:「你即將到的是永遠不會感到悲傷的極樂淨土。」
……
身材瘦弱的女人懷揣著對未來的惴惴不安,跟打扮和派的傳教士遁入夜色之中,大地昏暗,伸出五根手指,夜色中只能看見影影幢幢的一團,只有河下的主幹道上存著微弱的火光,蠟燭安置在破爛的紅燈籠里,紙照面上殘留斑駁的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