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云羽握了杯子,饮了一口茶水,他缓了片刻,才有几分清醒,抬眼道:你怎么来了?来这儿做什么?
许久没见到师兄,就来看看。
我有什么好看,云羽苦笑,你来了我还得招呼你,以后就别来了。
傅长陵没说话,他沉吟着,过了一会儿后,他低声道:师兄,院子里长了杂草,花也谢了,您该打理一下了。
云羽没说话,他缓了片刻,才道:修凡,人心死了,又哪里能管花开花败。就这么活着,活一日,算一日吧。
师兄,傅长陵抬眼看他,大师兄很担心你。你已经从越思南手里逃出来了。
还不如没回来。
云羽低笑:你说我回来做什么呢?当怪物给人参观吗?修凡啊,你和我说,鸿蒙天宫都是师兄弟,云羽抬眼,静静注视着傅长陵,可不是的。大家就害怕,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吗?可我一出去,所有人都看着我,都要问我,师兄你为什么竖瞳。
我听见大家议论我,有人说我入了魔道,也有人说我早已不是人了。他们以为我听不到了,可是恰好,越思南给了我一双敏锐的眼睛,一双什么都能听到的耳朵,我每天能听到整个鸿蒙天宫独立结界之外所有声音,我太痛苦了。
每日唯一安宁的,就是喝醉这一刻。
云羽低笑:大师兄说得没错,喝多了,就觉得一切都是一场大梦,可以忘了。
师兄说这话?
傅长陵有些诧异,云羽苦笑:说过的,以前师兄滴酒不沾,天天去查宫主的岗,不喜欢他喝酒。可有一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云羽叹了口气,突然喝了个大醉,我去找人的时候,整个揽月宫里一片狼藉。也就从那以后,师兄开始在揽月宫里藏酒。
师兄是遇到了什么是吗?
傅长陵心里有了几分在意,云羽摇头:问过,不肯说。还让我别说出去,这应当是师兄的伤心事。
说着,云羽突然想起什么来:你可别去问他,给我找麻烦。
傅长陵应了一声,他正要问些什么,门口便传来了弟子低语声。
听说云师兄变成怪物了,是不是真的呀?
你去拜见了瞧瞧不就知道了吗?他一贯脾气好,别担心。
我听说他是竖瞳,蛇一样,看着渗人
外面人低声议论着,傅长陵迅速抬眼看了一眼云羽。
那样的声音,普通情况是不会被听到的,可他们这里一个化神大能,一个超乎人类的敏锐,于是每一个字都落进耳里,清清楚楚。
云羽面色不变,他淡然喝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过了一会儿,他喝了口茶,将杯子直接砸了出去,大喝出声:滚!
外面似是被惊到,赶忙散了,云羽站起身来,淡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傅长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起身,低声道:我明日再来看你,云师兄,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
云羽没说话,他自己躺到床上,背对着傅长陵。傅长陵犹豫了片刻,转身正要离开,就听云羽沙哑道:那都是我的师兄弟。
我教导过他们,帮助他们,我是他们师兄,那不是不值得的人,是我在意的人。
傅长陵垂眸说不出话,听着云羽低声道:他们从没当我面说过这些,当着我的面,他们安慰我,理解我,还会给我送礼物,专门宽慰我。明明很怕我,还要努力鼓励我。
他们坏吗?不坏。他们恶吗?不恶。
他们只是在背后,悄悄议论我。但没想到,我会听见罢了。
可这人世间最伤人,恰恰不是多少极端的恶意。
而是那不经意之中,流露的无意。
因为那份无意最真实,也永远不可控制,难以察觉,甚至算不上恶。
可它就是伤人。
傅长陵说不出话来,好久后,云羽低哑道:走吧。
傅长陵行了礼,退出门来。
等到了夜里,他自己打坐许久后,再一次联系上秦衍。
师兄,你在做什么?
秦衍那边传来打斗声,傅长陵提起了心,好在没了片刻后,就听见秦衍道:无妨,刚动手清理了几个人。
找到那个密室入口了吗?
找到了。秦衍果断道,我拿到钥匙了。
秦衍喘着粗气:等一会儿我就要进去。
傅长陵应了声,他想了想,随后抬手一挥,空中就出现了秦衍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片荒山附近,秦衍周边都是修士的尸体,他似乎刚刚经历完一场血战,好在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傅长陵看着画面上的秦衍,放下心来,秦衍察觉到他的窥伺,他提着剑往前,只道:你这样浪费灵力。
可是能看见师兄啊。
傅长陵笑起来:见师兄安好,我便放心。
秦衍不由自主扬起嘴角,这几天傅长陵找到机会就和他说这样孟浪的话,秦衍也已经习惯。他一路往前,到了一个山洞前,他走进山洞,站在一堵墙壁面前,傅长陵瞧了片刻,便看出是一个障眼法,随后就看秦衍抬手在空中一旋,念出咒语。
墙壁上有如水的波纹荡漾开去,傅长陵分析道:是障眼法,你之前已经知道了?
我盯了一个人,跟他好几天了。
秦衍解释道:我此番主要是为了取证,不想打草惊蛇。
所以不能直接破坏结界。
傅长陵听明白秦衍的话,应了一声。障眼法消除之后,露出一道黑石大门,大门上刻着繁杂的纹路,傅长陵看着那纹路皱起眉头:这法咒十分精妙,看来布阵之人手段高超,师兄你要小心。
玉琼真君的老巢。
秦衍淡道:自然不会太简单,我进去了,轻易不要联络。
傅长陵手里虽然是秦衍精血所淬炼的玉佩,但无论如何,消息传递到秦衍那里,还是会有一些痕迹,只是这些消息引起的波动大小有别。
在外界这样微弱的波动很难被人察觉,但是他人设置阵法之内,对于控阵之人来说,任何微小的动静都会放大。
傅长陵心知秦衍此番或许凶险,他心中担忧,却也只能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