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自己的注意力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留在這裡,一部分卻已經隨著章荀穿越了整個北美。
他本以為他可以瞞的時間再久點,在阿荀身邊陪伴的時間更長點,但是最近大約是失樂園需要他注意力的地方太多了,導致在控制以諾的時候,有一些不受控不夠理智的決定溜了出去,引起了阿荀的懷疑。
連接被切斷的同時,一種巨大的空洞感覺在他的頭腦中靜靜蔓延。那是他不曾體會過的感覺,好像突然間一切都暗了下來,有那麼一瞬間,他不確定自己在做的這一切的意義。
意義……那是人類才會去執著的東西……
身體並不覺得寒冷,但也只有冷能形容他此刻的感覺。如果他的人類部分更多一些,如果他做人的時間更久一些,或許他會明白這種感覺是孤獨。
他有些麻木地抬起手,拔掉了連接著信號加強器的那幾根管線。他一部分的意識仍舊在不輟地監測著雲中的一切數據流動,而另一部分,另一部分現在應該開始部署下一步行動的意識,卻空茫地漂浮著。
他記得阿荀望著他時的樣子。
他知道阿荀在疼,不是生理上的疼,而是精神上的痛苦。因為自己再一次欺騙了他。
阿荀不相信自己一路跟著他,只是想保護他,只是想……與他在一起。
阿荀恐怕再也不會相信……不會相信自己只是想要在他身邊的時間久一點。哪怕是以另一種身份,以另一個名字。阿荀再也不會用那種有些無奈但寵溺的眼神望著他,再也不會慵懶地趴在他的胸膛上不肯起床,再也不會溫柔地笑著伸手擦掉他嘴邊的巧克力。
所有那些小動作,那些他們兩個人之間才有的慣例,那些屬於他和章荀之間的記憶,全都成了過去,再也不會重現。而他當時甚至不知道那是最後一個吻、最後一次牽手、最後一次溫存。
這樣的認知忽然讓他非常難受,就好像胸口的空氣都被吸了出去,被灌入了砂石。他的機械心臟竟也仿佛能有知覺一樣疼著,或許那並不是心在疼,只是他的精神在疼。
他感覺自己正在被一點點撕開。
這就是成為人類的感覺嗎?失控、恐懼、無助……
仿佛一切又回到起點,回到他剛剛被降神的那個凌晨。但是再也沒有章荀用溫柔的聲音安撫他,用溫暖的手攙扶他,用漆黑的眼凝望他。
此時,正對面的金屬大門旁的齒輪組合開始轉動,帶動沉重的大門緩慢開啟。第六首席、簡默以及心理學家帕提三人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