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先生不知內情,但見他這神色,也知道多半不是好事,便岔開話題道:「我一路過來,進里水縣,見百姓們過得也算安居樂業,就是太清貧了些。你既然為一縣之令,凡事當以民生為首。哪怕你無法當個能吏,也可以嘗試去當好的父母官,護一方百姓安危。」
這最後一句,讓杜縣令頓時醍醐灌頂。
這幾個月來,他確實在為自己能力不足的事而苦惱,有好幾次甚至想辭官不干。今日聽先生這麼一說,心裡豁然開朗。
雖然他不是什麼能幹的人,但他可以去慢慢學著當一個好官。
「學生明白了。」杜縣令感激道。
在他們師生三人聊著的同時,青松觀上,傅杳站在主觀頂上,朝著里水縣的方向望去。
她的身邊,鍾離不知何時出現,他背著手,同樣也在看著天際的雲彩。
「看來你也注意到了,如此旺盛的文運,看來里水縣來了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傅杳道。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文運停留在這,整個裡水的上空氣運也在隨之流轉。
倘若這文運停留的久一些,在這段時間內出生的孩童,裡面有走運些的,將來說不定名字還能出現在會試杏榜上。
「你可以留下他。」鍾離道。
「我留下他做什麼。」傅杳卻不是很感興趣,人又懶洋洋地躺在屋頂上曬太陽,「我又不生孩子,又不要我孩子當狀元。」
「文運也是氣運。」鍾離瞧了她一眼,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你難道不想真正的活著?你現在這種,不過是假借別人軀殼行走在這世間而已。哪怕你能嘗得到味道,嗅得到花香,這仍舊改變不了你只是一縷遊魂的事實。」
傅杳直面頭頂灼熱的日頭,過了會,覺得太熱了,乾脆把鍾離的袖子蓋在了臉上,「你沒覺得,你這幾天變得有些話有些多?你是在擔心我想不開尋死,所以鼓勵我這抹遊魂活下去?」
鍾離將衣袖一點點抽了回來,還彈了彈上面的口水,「如果你這破道觀能值十六萬五千八百就是一兩白銀,你想怎麼死都行。」
「嘖,真是冷酷。」傅杳不知從哪拔來跟狗尾巴草叼在嘴裡,「鍾離,你現在多少歲了?」
鍾離不答。
「這麼多年來都自己一個人,不會覺得很孤獨很無聊嗎?」傅杳又問。
「不會。」鍾離這回願意答了,「人間很有趣。我不怕陽光,若是無聊了,會去嘗試一些沒有做過的事,然後把它做到極致。你喝的酒,是我釀的;你捏碎的瓶子,是我燒的。墓中的古籍,也是我當初一點點抄下來的。千千萬萬人存在的世界,千千萬萬種生活。總要一一體驗完,才捨得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