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魏年自始至終從未正眼看過她。陳萱帶著老繭的手指摸到自己的臉,鏡中的陳萱也在摸“自己”的臉,陳萱默默的想,如果她是魏年,她也不會喜歡。
李氏過來新房時,原是想收了碗筷去洗涮,見那面竟是分毫未動,香油的香氣已然散盡,留下幾點油黃星子,在臘八的冬夜,凝結在了冰冷渾濁的湯麵上,竟顯得有些污濁。李氏問,“弟妹沒吃嗎?可是味兒不合口?”
陳萱不能說,光顧著照鏡子看自己,忘了吃麵的事。陳萱不知哪裡來的機伶,反正,她記憶中是沒有的,因為,她聽到自己說,“大嫂,阿年哥不在家嗎?”
陳萱這話,令李氏臉上一滯,不過,李氏反應很快,李氏笑著安慰陳萱,“鋪子裡要出貨了,阿傑他爹和二弟都去了,老爺子一向是這規矩,出貨時必要咱們自家人看著才成。”阿傑他爹,李氏長子單名一個傑字,這句話,指的是魏年的兄長,魏時。
陳萱“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大嫂,我不餓,倒白糟蹋了一碗好面。”這是陳萱的真心話,她曾在魏家多年,知道魏家的情形,魏家有兩號買賣,家裡沒有丫環,以後家裡所有的活計,便都是她與大嫂做了。可見魏家節儉,這碗面沒人吃,怕要惹得魏老太太念叨了。其實,要說魏家家境不好,那也不盡然,這個年代這樣的貧瘠,饑荒戰亂,便是北京城裡都有多少吃不上飯的人,魏家卻依舊吃喝寬裕。回想起來,她在魏家,過得不算好,但比起外面許多人,也是衣食周全。只是,縱衣食周全,她寧可回鄉,也不願再過一回在魏家的日子。
可現下的情形,不要說從未上過學念過書的陳萱,怕就是換了什麼博學大儒,也不能解釋陳萱所經異象。好在,陳萱有最大的優點:沉默。
她不明白,於是,便什麼都不說。
先在魏家安頓了下來。
相對於第一次新婚初夜不見丈夫魏年的擔憂,陳萱睡得極好極安心,她沒有什麼可擔憂的。非但今夜魏年不會回來,以後的許多年裡,魏年都不會回來。
第2章 湯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