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貴?”魏老太太於銀錢上向來敏感。
李太太誇張的瞪圓眼睛,雙手上下比劃著名,以示這事如何不得了,“足花了一兩金子!我的天吶,我才聽我們當家說這事兒,都不能信!不就一件衣裳麼,竟要一兩金子!”
趙太太抓了把玫瑰味兒的瓜子,嘴裡靈活的磕著瓜子,接了話道,“得看什麼衣裳,也得看是什麼料子,聽說上海那邊兒的裁縫店,有些個外國料子,進料子時就進做一套衣裳的料子,整個大上海,就這人身上穿的這一套料子,你想找個重樣的,都沒有,能不貴?”
陳萱都聽傻了,一兩金子!一兩金子!一想到自己身上這大衣可能會值一兩金子!陳萱的心臟就開始砰砰亂跳,仿佛自己做了什麼天大錯事,一時間,更是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了!直待魏老太太砰砰拿瓷盅子敲桌沿,陳萱方回神,魏老太太盯著陳萱,確切的說是盯著陳萱身上那衣裳,目光已是不善,卻是把喝茶的瓷盅子遞給陳萱,嘟囔道,“怎麼傻呆呆的,倒些茶水去。”
陳萱接了茶盅子添滿茶水,放到魏老太太手邊兒,魏老太太哼一聲,問陳萱,“穿一兩金子在身上是啥滋味兒?你可有大福了!咱們一家子這麼些人,就你有這大福!”
陳萱知道,這時,說什麼都是錯,想閉口不言,又覺憋屈,連忙說,“要知道這衣料子這麼貴,我再不敢做的。再說,我聽李嫂子說,是上海的衣裳,才那樣貴。我身上這件,是阿年哥拿回的衣料子,他說沒用大洋,是朋友送他的。就花些做工費用。”
魏老太太哼一聲,想想陳萱這話也在理,雖然魏老太太認為兒子有這樣的好料子沒來先孝敬她讓人惱,可總算料子是別人送的,總比真花二兩金子要好。魏老太太氣焰稍平,又有李太太、趙太太勸著,“哎,我們也是聽人一說,誰知是真是假?老太太您可別惱,這都是我們說錯了話。”
魏老太太與兩位太太道,“你們哪裡說錯了,要不是你們說,我都不知這些洋料子這樣費錢,以後咱們可不做了,不是咱家的家風。”
兩位太太連忙轉了話題,陪著魏老太太說起過年的事來。
待中午用飯,正陽樓的席面兒,自是比魏家自家烙的羊肉餅、肉包子什麼的體面。陳萱陪坐下首,小心翼翼的沒惹魏老太太不悅。只是,當天晚上,魏老太太還將大衣的事細問了二兒子一回,魏年說他娘,“這算什麼好的,娘你給我姐那塊才是真正英國名牌,你給大姐那塊,起碼值五兩金子。我後得的這塊,比那塊花呢差遠了。”
魏老太太聽說大閨女搜颳走的那料子這般值錢,當下整個人都有些不好。
魏老太爺把手裡的銅嘴紅木煙管在炕沿上敲了兩下,遞給魏老太太填煙,直起有些佝僂的身子問二兒子,“哪裡來得那般好料子?”
魏年道,“有幾個英國佬淘換東西,我幫著牽了個線,這不過是一點謝禮。爹,可惜咱們沒門路,不然,現在要是弄些英國料子來賣,也能賺一筆。我看,這些舶來貨,越來越火了。”
魏老太爺道,“咱們北京,到底不比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