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趙家,陳萱就知道魏金為什麼一有空就往娘家跑了,趙老太太大壽,趙家來得客人也多,魏金和妯娌兩個,就跟倆陀螺似的,半天都沒見閒,連跟娘家人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招待客人忙些倒不算什麼,可待中午吃席時,趙家兩個兒媳婦是沒座兒的,一左一右的站在趙老太太身邊伺候婆婆。來人紛紛夸趙家兩位兒媳婦孝順,尤其一位年紀略輕,梳著油光光的纘兒,插一隻金簪,耳上金耳圈,手上四五個金戒子,一身醬色軟緞襖褂的圓潤潤的富貴太太,連聲誇讚,“侄媳婦們可真孝順。”
趙老太太笑,“我這倆兒媳,還沒人說不好的。”
魏老太太也是眯著眼睛笑眯眯的模樣,不過,那笑容之假,連陳萱都看得出來。陳萱也覺著,趙老太太不是個好相處的人,魏老太太也不算寬厚,可是就是魏家有請客吃飯的事兒,魏老太太也不會讓李氏陳萱站她後頭伺候,不叫吃飯的。
陳萱知道,趙老太太也不至於餓著倆兒媳,可等客人們吃完了,席面兒上就都是剩的了。吃剩的倒是沒什麼,陳萱也經常吃剩的,就是,錯開飯點兒吃飯,又怎能吃的好呢。
不過,這是人趙家的事,陳萱也只是一想。陳萱知道,這年頭兒,像趙老太太這樣的婆婆,其實挺常見的。
她沒有跟魏老太太一個席面兒,她們晚輩有晚輩的席,陳萱同李氏魏銀坐在一處,與魏老太太那張席面兒挨著。趙家這壽席,也很豐盛,雞魚肘肉都是有的。陳萱剛動了兩筷子,就見魏年進來找她。陳萱以為什麼事呢,跟魏年出去才知道原因。魏年與趙家人很熟,尤其兩家都是做面料生意的,也有不少生意上的朋友,今日遇著,聚在一起喝酒說笑。大家就提起魏年娶親的事,魏年低聲同陳萱說,“有幾位朋友,還沒見過你,他們提起你來,不好不見。你跟我過去見一見。”
陳萱原是有些怯,可一想到她是立志要做一等教授的人,也見識過文先生家那樣高檔的沙龍了,何況,她在外頭,頂著魏年妻子的名頭兒,得了魏年那許多好處,就再不能讓魏年沒面子的。於是,沉一沉心,定一定神,陳萱立刻回憶起當初去六國飯店時的禮儀,把腰板兒挺直,人也是目視前方,一手挽著魏年的胳膊,就同魏年過去了。這些都是魏年的朋友,年紀也差不多,見了陳萱,有的叫嫂子有的喊弟妹,還有人壞笑,舉杯說,“頭一回見嫂子,我敬嫂子一杯。”
陳萱在鄉下長大,自問見識不多,可她近來頗開了些靈竅,知道這是魏年的朋友拿她打趣,陳萱還是頭一回這樣被人打趣敬酒,心裡就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茫然,不知如何應對。陳萱生怕應對不好叫魏年沒面子,她顧不得其他,飛快的思考,這酒,不接顯得小家子氣,要是接一人,後頭別人的酒接不接呢?陳萱尋思著,這事兒不能叫別人主動,她乾脆端起魏年的酒杯,自己倒滿酒,舉起杯來,說,“我頭一回見大傢伙兒,也不大會說話,該是我敬你們,不能叫你們敬我。”說完,陳萱痛痛快快,連干三杯。
喝完,陳萱還一亮杯底,這亮杯底,是陳萱在鄉下時見過二叔吃酒,她也不知怎地就用上了。陳萱這等爽快,把魏年的一干朋友都鎮著了,大家紛紛叫好,也都陪了三杯,陳萱喝了些酒,膽子也放開了,還十分懇切的說了幾句客套話,“以前沒見過,今天就算認識了,以後,你們多來家裡玩兒,我會做幾樣小菜,也還成。”
大家紛紛說,“嫂子這麼爽快,以後定要去叨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