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李氏的三舅爺老王頭兒就到了,一道過來的還有李氏的大舅王豐。王豐是個國字方臉,相貌堂堂的北方漢子,濃眉大眼,身量高大,儘管頭髮花白,說話時聲音極亮堂,精神頭兒極佳。三舅爺只是輩份高,年紀瞧著與王豐相仿。王豐和三舅爺先在外頭打掃了一番才進的屋兒,魏金笑著直把人往屋裡讓,“哪兒來的這些規矩,大舅、三舅爺可別這樣,快進屋兒說話。”
王豐用帶來的毛巾拍打了一回身上,方直起身笑說,“在家也是這樣,我們每天下地,回家一身的土,不在外打掃一下,倒把身上的土灰帶到屋兒里去。”
“這可怎麼了,我家又不是外處。”魏金吩咐在一畔傻站著的李氏,“看大弟妹,都高興傻了,還不請大舅、三舅爺屋兒里去。對了,你去把爸爸收著的江南碧螺春,沏一壺來,給大舅、三舅爺好好嘗嘗。”
李氏這才回了神,高興的喊一聲,“大舅、三舅爺,咱們趕緊進屋兒。”扶著三舅爺屋裡去,李氏方快步跑去泡茶。
魏金又讓陳萱去鋪子裡把家裡男人們叫回來,親戚來了。說來,魏金瞧著這倆呆頭呆腦的弟妹就心裡著急,一個個的都笨的不成,連招呼親戚都不會,沒個機伶勁兒,也只好叫她們做些粗笨活,跑跑腿兒出出力氣了。
陳萱先把點心果子擺桌上,叫了李氏在外頭商量一回午飯的事,就去了王府井的鋪子裡送信兒。魏老太爺聽說是王豐和三舅爺過來,都是臉上帶笑,魏老太爺手裡的菸袋鍋子,往桌角一磕,磕出煙鍋里的半鍋半燃的菸絲,抬腳踩滅,站起身與魏時道,“咱們這就回家瞧瞧,親家大舅去年事忙,這也一年沒來了。”看陳萱一眼,說,“阿萱你先回吧,我打發夥計再去知會老二一聲。”魏年在東單那裡的鋪子裡管事。
陳萱見鋪子裡出來進去的客人不少,魏老太爺魏年這麼一走,就又短了兩個人手,陳萱乾脆說,“現在正是忙的時候,叫夥計幹活兒吧,別耽擱生意,我再跑一趟東單,那兒也不遠。太爺、大哥,我這就先去東單了。”說完,陳萱就往外走去。魏老太爺喊住她,叫鋪子上拿一塊錢給陳萱,“東單遠,你叫個洋車過去。”
陳萱連忙擺擺手,仿佛掌柜遞給她的現大洋會咬人似的,陳萱笑的憨厚樸實,“這麼點兒路,哪裡值當花錢,我走快些就成了。太爺,我走了。”她急步去了,魏老太爺見陳萱很快就拐入人群中,想著這個兒媳婦就是會過日子,知道節儉,與老二倒是個互補。
陳萱到東單鋪子找到魏年時,魏年正一身灰撲撲的長袍,跟夥計們在庫里忙活,聽陳萱說了王大舅、王三舅爺過來的事,讓夥計們繼續入庫,同陳萱出去說話,“我倒是想回去,可今兒上新到一批貨,我得瞧著入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