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你知道你自己以前真正錯在哪兒了嗎?」
她語氣輕柔卻不容置疑:「來,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
萊斯死死盯著她剔透冷靜的眼睛,有那麼一瞬間,幾乎全身都在輕顫。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這毫不留情的刨白、羞辱,無法掙脫的被掌控、被碾壓。
青年白皙的臉上泛起靡艷的紅霞,他碧色的眼中有驚濤駭浪,化為陰雲般的晦澀幽邃,卻又在公主睥睨鋒利的注視中,一寸寸煙消雲散。
他緊繃的肩膀漸漸鬆懈,連繁複禮服上掛著的勳章和寶石都像驟然黯淡無光。
「我錯在無能又自以為是,錯在傲慢而不以為然,錯在將忠誠與犧牲視為玩笑,錯在為了淺薄的利益而不擇手段。」
他喉結滾動著,一字一句,沙啞的像是生生從胸膛里擠出來,淌著猩紅的血滴:「我忘記了騎士的榮耀,忘記了臣子的職責,忘記了生而為人該有的良知和美德。」
說完這些話,就像最後一根脊樑被從他身體裡抽走,他的身形一下子虛軟,但是祁琅一手扶住他的手臂,生生把他撐了起來。
她終於又露出那樣美麗又生動的微笑,可是看在萊斯眼裡與之前已經截然不同。
恍若魔鬼戴上天使的面具,露出甜美而自然的笑容。
「很好。」
祁琅平靜說:「我希望你永遠記得現在說的話,想要滔天的權勢富貴,自然也需要經歷與之相配的危險和犧牲。你想從我這裡得到無上的尊榮,就必須先確保你已經把完完整整的自己獻給我,而在你做出選擇的這一刻,你就失去了再抱怨再後悔的權利。」
萊斯緩緩垂眼,精緻俊美的容顏顯出難言的疲憊,他低低應聲:「是的,我的殿下。」
祁琅終於滿意了。
棍棒打完,該給甜棗了。
她在青年微微瑩潤的眼尾揉了揉,哄孩子似的,親切又溫柔地說:「行了行了,多大點事兒,這麼大人了,怎麼還跟要哭似的,讓人看見了還當我是欺負了你。」
萊斯不知道她怎麼能這麼自然地變幻語氣和態度,就像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一樣,所以他只能木木地被她扶起來,站在那裡,過了一會兒,半蜷著的手掌被攤開,放進了一塊冰涼的東西。
他像是被那涼意刺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是他的懷表。
「你的事情,父皇肯定心裡有數,我需要表明我已經發現了真相、而不是被你糊弄了過去的態度,所以只能辛苦你去戒律院走一趟,吃一點皮肉之苦,不過你放心,我會吩咐下去,只是走個過場,等回來你還是我最信任的副侍衛長。」
祁琅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理所當然地說:「把那塊懷表上的荊棘枝換成我的私徽,作為我的臣子,總得有個標誌不是。」
已經徹底臣服,也就不差這些了,萊斯定定看了笑吟吟的公主幾秒,柔順地低下頭:「好的。」
看著萊斯慢慢退出去,大門合攏的那一刻,祁琅愉悅地吹了個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