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娘拿起案几上的油灯,就往盛哥儿的房间里走去。
小小的身影正躺在临时搭起的竹榻上,呼吸绵长。
她抿嘴轻笑,退出了儿子的卧房,一转身,隔着竹帘,却只见一身灰白直裰的姜传忠正一脸怅然的抬头看天,那身影显得很是落寞。
因为正是月底,天上正繁星点点,却无明月,赵素娘拿着油灯,撩开竹帘迎了出去。
“老爷,这么晚了,还没有歇下么?”赵素娘笑脸相迎,绝口不提刚才听到的那些吵闹声。
姜传忠回过头来,却是一脸的迷茫,待过了一须臾,这才晃过神来,道:“原来是素娘。”
“老爷,更深露重,早点休息吧。”赵素娘闻到了姜传忠身上的酒味,欲转身回房。
今日并不是秦氏安排给她的日子。
“素娘,这些年你跟着我……是不是很辛苦……”姜传忠看了眼赵素娘那有些单薄的背影,轻声问道。
赵素娘的脚步一顿,隐忍在心底多年的情绪好似突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好似就要喷薄而出。
她微微耸动着肩膀,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赵素娘赶紧拭了拭眼泪,转过头来笑道:“没有,能够跟着老爷,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姜传忠看着赵素娘那红红的双眼,又岂会不明白她是在强颜欢笑。
满怀愧疚的他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上前去,拉起了赵素娘的手,两人肩并肩的走进了西厢房。
刚从厨房里提了热水回来采青立在了房檐下,觉得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啪!”正房里传来了一声的碎瓷声。
秦氏坐在西次间的大炕上,红着一双眼,已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杜妈妈站在她的身侧,苦口婆心的劝道:“太太,您又是何苦与老爷作对?您不顺承着老爷,自有人会小意奉承着他,您又何必给人可乘之机呢?”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秦氏默默的淌着泪,手中的那一纸休书都快被她捏出洞来,“他现在连休书都写了……”
“太太……”杜妈妈叹了口气道,“都道您平常是最精明的,这会子怎么犯起糊涂来?老爷是写了一纸休书不假,可这休书不过官府的明路,那就是一张废纸!老爷他今日正在气头上,等过两日他的气消了,你再欢欢喜喜的将给四小姐备下的陪嫁拿给他看,老爷他难道真的会拉着您去官府不成?”
秦氏一听杜妈妈说得在理,点了点头道:“明日我们合计合计,看镇江那边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动的,免得再拿钱出来置办田亩房产。”
杜妈妈笑着点头称是,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一沓账本到了君雅堂和秦氏一起合计着将哪些不赚钱的产业丢给姜婉。
“反正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过是撑个门面而已,堂堂晋王府世子夫人难道还会沦落到要靠嫁妆吃饭不成?”待秦氏拿着给姜婉的嫁妆单子给姜传忠看时,姜传忠那黑了两日的脸才总算有了些缓和,没再提休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