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那雙極為好看的眼睛整個海城找不出第二個來,顧小五真要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顧小五去接顧驚寒手裡的箱子,“大少爺,車在那邊等著呢,咱們回去吧。”
“嗯,”顧驚寒沒有把箱子給顧小五,目光淡淡一轉,“走吧。”
顧小五在顧家待了有十多年了,很清楚這位大少爺從小到大的古怪脾氣,被這冷淡的寒氣一凍,也不敢多話了,快走幾步過去開車。
此時正是傍晚。
蒼藍的天幕被流浪在海岸線上的紅霞燒得烈艷艷,化成波濤洶湧的暮靄沉海。
潮濕的空氣中發酵著雨後的海城特有的沉鬱香味,素涼而又奢婉。
街道上一個隔一個的小水坑像是塊塊被摔碎的細小鏡面,含納著這一方天光與雲影,偶爾反射出的刺眼金光也如突然盛放的牡丹般艷麗奪目。
皮鞋與高跟鞋踩過黃包車與汽車的輪胎痕跡,咯咯噠噠,細聽好似陳舊留聲機里的舞曲旋律。
這一切熟悉又陌生,五年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顧驚寒眼裡,卻只是又一張虛偽的假皮。
汽車停在顧公館門前。
顧小五跑上台階去敲門,片刻,門內探出管家福伯有些矮胖的身影,他皺起眉,“小五?”
他正想問怎麼這麼晚接沒接到大少爺,就一抬眼,看見了顧小五身後,拾級而上的青年,清俊脫俗,疏離淡漠。
雖然這周身氣派不同了,但一看那張誰都欠他五百大洋的高冷臉,福伯就立刻確定了,這就是他家大少爺,真真的。
“大少爺,您回來了!”
福伯驚喜道,忙把人迎進來,“夫人一直念叨著您呢,您再不來,都要去碼頭看了。您先坐下歇歇,我去廚房叫夫人,夫人親自下廚,給您做了好幾個您愛吃的菜。”
福伯喜形於色,嘴上兩撇小鬍子都不禁抖了起來,腳下生風,去喊人了。
顧驚寒走進公館內,將手裡的箱子放到座椅邊,坐了下來。
家裡跟他五年前離開沒什麼差別,家具與裝潢都沒換,熟悉感仍在。桌面上,還擺著那套他喜歡的茶具,茶水尚溫。
“寒兒!”
這肉麻得顧驚寒渾身汗毛一豎的聲音,不出意外,就是他闊別五年的親娘,薛萍。
“母親。”顧驚寒的面容冰冷依舊,但神情卻陡然柔和了幾分,他站起身,展臂跟撲過來的薛萍擁抱了下,扶著人坐下,“我回來了。”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薛萍年過四十,雖已有些老態,但風姿猶存,年輕時絕對是個名聲在外的大美人,她握著顧驚寒的手,細細端詳著他的面容,眼圈通紅,忍不住落淚,“瘦了……瘦多了,也更俊了。寒兒長大了……”
她的聲音發抖,滿心滿腔的情緒鬱結著,不知該如何發出。
顧驚寒反握了下薛萍的手,“母親,我餓了。”
薛萍從怔怔流淚的情情緒里陡然拔了出來,恍惚了下,忙起身拉著顧驚寒去用餐:“都怪娘,差點忘了你坐了這麼久的船,也沒吃上頓順口的。快來,都是你愛吃的菜,娘去給你盛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