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搖搖頭,閉起了眼睛。
與其說這是照片,倒不如說這是一幅畫。
它沒有什麼鮮血淋漓的慘狀,也沒有駭人的場面,甚至還能在其之上看到遍布的大大小小的水珠,昭示著在拍攝這張照片的時候就連鏡頭也被淋濕了,但是它不像是一張照片,模糊的光彩讓它像一副畫。
畫面中是模糊的雨景,中央是一株光禿禿的沒有樹葉的大樹,不知是不是被雨水抽打的失去了所有的綠色,在風雨中彎曲,能看到它即將斷裂,所有的一切都濕漉漉的。
第一眼看過去,所有人都只看到了這樣的畫面,暴雨摧折樹幹,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對勁。
只是再一眼,就能看到樹的頂端,那裡一團漸漸模糊的黑色陰影,在看到這一眼之後,不管視線從哪裡落下,那黑色的影子都避無可避,紮根在你的視野中。
那是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小女孩,上身穿著格子的襯衫,下身則是黑色的褲子,又或者是墨綠色的,隱沒在雨水中看不太清。
她立在一處樹幹上,手臂環繞著身邊的樹枝,膝蓋以下的位置是一片扭曲的雨幕,她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但是一雙眼睛卻是無邊的黑,裡面透露出無邊的茫然。
照片上的雨幕好像在動,豆大的雨點打在女孩的被雨水泡的發白的肌膚上落下一個個凹陷,畫面時不時的模糊,那個在風雨中飄搖的小女孩就這麼瞪大著眼睛抱著她即將斷裂的救命稻草。
對上那雙漆黑眸子的時候,傅衍一瞬間腦袋放空,無邊無際的茫然充斥著他的眼睛讓他除了那片漆黑以外什麼都看不到。
於此同時是強烈的噁心,伴隨著極致的眩暈,傅衍臉上瞬間失去血色。
那眼神中沒有光彩,在那小女孩倒下去之前她已經永遠的終結在了這一刻,劇烈的風暴扭曲了她的形體,徒留下殘存的影像。
傅衍心底升起的是無邊的憤怒,以旁觀者的身份記錄下的這張殘酷的照片讓他有些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甚至能從中覺察出幾分帶著惡意的褻瀆,以及對身體的摧殘。
不可否認,傅衍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過往。
在顧聞聲溫暖的手心搭上來的時候他才將自己從那漆黑茫然的眼神中抽離出來。
傅衍心道,果然跟小孩說的一樣,這是極其噁心的東西。
他不靠刺激性極強的畫面,卻直接從心理上入手,表露出來的毫無掩飾的惡意讓人作嘔。
顧聞聲似乎沒什麼反應,傅衍苦笑了下,他連一個小孩都比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