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飯店狹窄逼仄,濃煙滾滾。就那麼四五張桌子,卻擠了十來個學生。
兩人去得晚,好菜都被挑光了。她們被迫選了土豆絲和酸豆角。
謝思依姑娘越想越氣,將教導主任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可她仍舊覺得不解氣。
「好了彆氣了,咱看電視哈!」穆惜顏趕緊抬手打開了電視,試圖轉移好友的注意力。
那是一台非常老舊的黑白電視機,十多年的歷史了,充滿了歲月的痕跡,滄桑感顯露無疑。在彩色電視風靡的年代,這台黑白電視機可以說是老古董了。
也真是難為老闆一家竟然還留著它。依到穆惜顏她媽那個暴脾氣,分分鐘都得把它當廢品賣了不可。
它就只能播放兩個台,一個央視一套,一個青陵台。
聽到穆惜顏說看電視,謝思依不禁「嗤」了一聲,滿臉嫌棄,「看那老古董我還不如回去背背政史地。」
電視發出噗嗤一聲響,屏幕瞬間由暗轉亮。青陵電視台的圖標首先跳了出來。緊接著就是女主播好聽的嗓音慢慢灌入耳朵——
「本台最新消息,著名橋樑設計師沈輕寒先生積極參與堰山大橋的搶修工作,不幸於昨日罹難……」
穆惜顏豎起耳朵隨意聽了兩句,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不甚清晰的電視屏幕,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張黑白照片。照片裡是一個非常年輕的男人,一頭烏黑利落的短髮,白襯衫規整素淨,眉目清冷,面容清俊。
那是穆惜顏第一次見到沈輕寒,隔著一方模糊不清的電視屏幕,隔著一張黑白照片,同時也隔著生死。
照片下方寫著一行醒目的大字——
訃告:「沉痛悼念沈輕寒同志。原青陵道橋院院士,著名橋樑設計師沈輕寒同志於2008年5月14日晚在青陵逝世,享年三十二歲……」
看到照片上的年輕男人,穆惜顏的心臟突然難以遏制地劇烈抽痛了幾下。全身上下的氣血開始往腦門直衝,捏著筷子的右手垂在半空中,半晌不能動彈。她全身僵硬,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一下子就被抽空了,只剩下一攤皮肉。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上頭畫面不斷切換。不止有訃告,還有靈堂,靈堂上也有同樣的黑白照片,數不清的花圈,數不清的菊花……所有人身穿黑衣,神色肅穆。
那張黑白照片就在自己眼前不停地晃啊晃,男人清俊的面容也跟著不停地晃啊晃……
穆惜顏感覺自己就跟中邪了似的,胸口毫無預兆地疼痛起來,不是一點的痛,而是那種劇烈的抽痛,像是被刀硬生生刺入心臟,鮮血直流。
她僵硬地坐在凳子上,仰著脖子,眼睜睜地看著電視屏幕,眼淚悄無聲息就滑出了眼角,徑直掉落在她的左手手背上,滾燙髮熱,烈火灼燒一般,有些疼。她自己卻渾然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