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不打沒準備的戰役。他籌備了多久,為的就是這一天。為那筆陳年舊帳做一個了斷,然後活著回去見穆惜顏。
喬若生一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一刻不松,因為過分用力,手指都有些許泛白,指節近乎透明。
前方迷霧濃稠,路燈昏黃古舊的看到光束映照著濕漉漉的水泥路面。遠光燈遠遠掃射過去,男人死踩住油門,方向盤在一秒內轉了幾圈,車子沿著曲折的山路飛馳。
「啊……」后座上的黎元朗大叫一聲,整個人被直接甩到了右邊,頭碰到車門上,震撼強烈。
他根本就想不到喬若生這人突然就開始發瘋了。
「瘋子!」
他來不及扣上安全帶,只能牢牢地抓住車把,嗓音顫抖,哆哆嗦嗦地說:「小喬總……你到底……到底要做什麼?是手滑,沒拉住他們……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喬若生置若罔聞,依舊將車子開得飛速。兩側的山崖和護欄瞬間幻化成無數個黑點和白點,倏忽而逝。
雨刮器噗嗤噗呲亂轉,正在賣力地工作著,似乎下一秒就要歇菜了。
車子太舊了。如果不速戰速決,很可能就會出事。
「說不說?!」男人雙眼猩紅,遍布紅血絲,「為什麼見死不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泥石流捲走!」
「他們可都是你相識數年的朋友,幫了你那麼多,你竟然狠心地看著他們死?」
那是沈輕寒心裡一輩子的隱痛。在危難關頭,自己最好的朋友放開了自己的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和妹妹被洶湧澎湃的泥石流捲走,而無動於衷。
這十年,整整十年,他都一直在做著著同一個噩夢。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夢到當年最後的那個場景。他始終都不敢相信自己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是他硬生生地掐掉了自己和妹妹生的希望。
妹妹歇斯底里的呼救聲,她一直在他耳邊大聲地喊:「哥,我不想死,我還要回去見媽媽,媽媽還在等著我回去。」
她對於生的迫切渴望在臨死掙扎的那一瞬間化作成巨大的能量,她始終都在堅持著,她想活著,只想活著。
然而現實卻是她沒能等來人救她,從滿懷希望到最終徹底絕望。這中間不過短短的幾分鐘時間,卻仿佛是漫長的一整個世紀。
妹妹至死都不願意相信她一向崇敬愛戴的黎大哥會見死不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仍然在不間斷地問他:「哥,黎大哥為什麼不救我們?他到底怎麼了?」
而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只感覺到無盡的絕望。被自己最信任的好兄弟血淋淋地捅了一刀,他無力救自己,更無力救妹妹。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妹妹被洶湧的洪水吞噬。他尾隨其後。
如果他的生命在那一刻終止,這一切就都結束了。這樣也很好。可惜老天爺又讓他活了過來。
這十年,每一天對於沈輕寒來說都是煎熬的。每當夜幕降臨,只要他躺到床上,閉上雙眼,妹妹絕望的眼神就會慢慢地浮現在自己的眼前。他這輩子感到最無力的事情就是沒能救到妹妹。他有負於三嬸嬸的囑託。出發堰山之前他曾親口答應過三嬸嬸一定會好好照顧葭柔,完好無損地把她帶回沈家。最終他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