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林坐在車裡等他。他站在車外和她道別,眉眼溫和,表情沉靜。
他的一雙眼睛總是格外的平靜深邃,宛如一片沼澤,神秘莫測,惹人探究。
在這片沼澤的背後,她有幸瞥見了一片靜寂之地。
他有過絕望,有過失控,有過狠厲,卻始終溫柔。
男人的身材俊秀挺拔,如松如柏。微風輕輕捲起他的衣角,陽光一閃而過。
她伸手去抱他,他把她納入懷裡,她的下巴抵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她親口聽到他說:「等我回來。」
她笑著說好,滿心滿眼都是他。她一直都堅定不移地相信他會回來的,他不過就是去監督一個項目,等項目結束了,他也就回來了。
她一直在等著他回來。
就在不久前,他還給她打過電話,說他馬上就坐車去潁川縣城了,從縣城坐火車去宛丘,再從宛丘坐飛機飛青陵。他說他們馬上就可以見面了。她說他要去機場接她。她等不及要和他見面了。
透過手機,他的聲音仍舊是那麼的清潤愉悅,低沉的,清脆的,像是雨滴敲打在芭蕉葉上,好聽得不得了。
為什麼不過短短的幾個小時以後,他就出事了呢?
穆惜顏馬不停蹄地趕去潁川,迎接她的只有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她心愛的男人就躺在輪床上,全身蓋著白布,早就失去了體溫,一動不動。
她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她根本就無法接受這一切。身體難以遏制地在不斷顫抖,整個人不受控制,搖搖欲墜。
沈輕暖和許秋緊緊扶住她的肩膀,她們淚流滿面,哭著安慰她:「顏姐,你要挺住啊!」
她怎麼可能挺得住!她不可能挺得住的!
沈輕寒不僅僅是她最最心愛的男人,他還是她的命,是她的執念,是她這輩子都無法割捨的人。他走了,她絕對不會獨活。沒有他的日子,她一天都活不下去。
醫院就是一個生死場,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一出出生離死別。
生死場特有的濃郁的消毒水的味道,讓穆惜顏的胃裡翻江倒海,直作嘔。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面色慘白如紙,絲毫不見血色。頭頂照明燈源源不斷地射出刺眼的光線,刺得她的一雙眼睛酸疼不已,幾乎都睜不開。
她的一雙腿直發軟,根本就站不住。她用力扶住輪床,勉強支撐自己站起來。她的雙手一直在發抖,拼盡全力才將那塊白布掀開。
白布之下蓋著是沈輕寒,他早就已經沒有了體溫,雙目緊閉,不會哭也不會笑。
他永遠地閉上了眼睛。那片沼澤再也見不到了。
「先生……先生……」她捧住他的臉,哆哆嗦嗦地開口:「先生你怎麼睡著了呀?你不能睡在這裡的,會感冒的呀!」
她伸手去扶他的身體,「來,我帶你回家!」
她的沈先生已經徹底睡著了,再也給不了她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