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仔細盯著,大少爺這頭有什麼動靜,立刻來稟。”
主僕二人商議了一番,她們都想不到,房中的柳雁歡,正靠在那木質浴桶的桶壁上,長舒了一口氣。
此時的柳雁歡,臉上哪裡還有半分痴傻的神色。
這一路連蒙帶裝,柳雁歡總算矇混過關,好不容易能鬆一口氣,立刻想念起自己親手調製的佛手柑精油和芳樟精油,那香氣舒緩身心。
只可惜現在是冬日,不要說精油這樣的奢侈品,外頭全是枯枝雪堆,怕是連半朵花都見不著。
“‘朋來’戲班……”他輕輕念叨著,將熱水澆在手臂上。
洗淨後,柳雁歡挑了件月白色長衫,穿上身時讓人覺得眼前一亮,頗有種脫胎換骨的架勢。
柳府是傳統的明清宅邸,柳雁歡兜兜轉轉地穿過迴廊,站在府門前的一刻,看著融雪從屋檐上滴落,才有了幾分重生的真實感。
他坐上老式黃包車,囑咐一聲,車夫便沿著柳府所在的朱雀街一路小跑。
等出了朱雀街,柳雁歡才知道,原來外頭的世界,早已是五彩繽紛。西式建築用色鮮艷明快,和柳府的白牆黑瓦截然不同。在外頭走動的年輕人,打扮也和柳府中人不一樣。
難怪前身不喜歡呆在府里,總往外頭跑。這大千世界的鮮活勁兒,誰人不愛。
不多時,黃包車就在一處兩層閣樓前停穩,柳雁歡下車的當口,聽見裡頭傳來一陣陣絲竹之聲。
掀開厚重的布帘子走進去,茶樓里的跑堂立刻迎了出來:“客官吃茶裡邊請,咱這兒的龍井是拿雪水泡的……”
“我找芸笙。”柳雁歡四下打量著,往跑堂手裡塞了小半袋銅板兒。
跑堂掂了掂手裡的袋子,立即眉開眼笑:“小的眼拙,這位是柳少爺吧,芸笙剛唱完一出,這會兒在後台歇著呢,您這邊請……”
他領著柳雁歡,掀了後台的帘子,往裡頭一指。
芸笙的背影很是清瘦,還帶著幾分女子的婀娜,這會子功夫他一面擦著臉上的脂粉,一面啐道:“那個賴痞子,也不看看自己的死形樣,還腆著臉摸我的手!”
柳雁歡沒吭聲,悄然走到芸笙身後。芸笙一錯眼,就見鏡子裡多了個美男子,一下子驚得跳起來,原本還罵得起勁兒的聲音立刻軟了下去:“柳少爺,您來了怎麼也沒個聲兒。”說著,狠狠地瞪了跑堂的一眼。
柳雁歡默默地看著鏡中芸笙,的的確確生了一副好相貌。在世人的眼光里,長得醜的瞎搗拾就是東施效顰,長得俊的一個蹙眉那是閉月羞花。芸笙就屬於後者,他笑起來夠甜也夠媚,哪怕本性作得毀天滅地,也是可愛的。
譬如此刻,他忽然就軟了身子,倚在柳雁歡懷裡,軟軟地開口道:“大少爺貴人多忘事,總算是想起芸笙了。”
第4章 藍調時光
戲班後台還有別的人,像是見慣了這副情景似的,只等著看柳家大少爺何時受不住芸笙的撩撥。
芸笙黏糊糊地靠了一陣,柳雁歡卻半絲反應也沒有。待芸笙抬起頭,就見柳雁歡還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芸笙動作一僵,只得悻悻地收了手,楚楚可憐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戲班裡的人第一次看芸笙吃癟,都背轉身偷著樂。芸笙臊了一張大紅臉,他慣於在客人面前伏低做小,這會子見勾引無效,讓自己下不了台,只能憤憤地摘著頭上的發套。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一會兒的功夫,芸笙不僅沒能把頭套摘下來,反倒將頭髮都繞到了一起。
芸笙此時不樂意在柳雁歡面前丟了面子,也沒心思解發套,胡拽亂扯一番,不一會兒就將青絲拽斷了好幾根。
柳雁歡輕嘆一聲,止住芸笙毫無章法的手,將一縷縷頭髮從禁錮中解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