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景芝有一瞬間的失神,秦非然趁她不備,將香包取走了。
他打開香包,將裡面的東西如數倒出,包裹在白紙之下的不是香料,而是一顆顆白色藥片。看著白色藥片被抖落,柳景芝也放棄了掙扎。”
她僅在醫院待了三天,就被接回了柳家。原本就冷清的院落,此刻更是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所有的下人都知道,柳三小姐已經是個殘花敗柳,跟在她身邊絕不會有個好出路,將來要是許了人家,被當做陪嫁丫鬟,那更是有苦說不出。”
是以柳景芝的院落里,只有幾個婆子照看著。柳雁歡走進院子時,看到她們圍成一圈嚼著舌根,可就連柳雁歡都能聽見,柳景芝正在屋裡呼喚著下人。
柳雁歡板起臉,訓斥道:“你們就是這樣伺候主子的?還不趕緊去打水。”
一群婆子在他面前還算安分,灰溜溜地散了。
柳雁歡推開房門,一眼就看到蜷縮在床上的柳景芝。她比從前更瘦了,身上已經看不到半絲恬靜溫柔的影子。柳雁歡給她倒了杯水,卻被柳景芝一把揮落在地。碎瓷片濺了一地,柳景芝咬牙道:“不用你在這貓哭耗子,我變成這樣,是你們一手造成的!”
柳雁歡沒有去看床上的人,而是俯下身,將地上的碎瓷片一片一片地撿起來。
柳景芝卻再也忍不住了,她聲淚俱下的控訴道:“為什麼還要來看我?就這樣死掉,不就稱了你們的心意嗎?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披上顧雪妍的披肩去花園?因為我恨她,憑什麼她可以是顧唯安的掌上明珠?我就要在這牢籠里做個討人嫌的庶出小姐。從小到大,這個家可有人真心為我想過?父親母親,在他們眼裡,我就是個掙彩禮的工具。我娘性情懦弱、不爭不搶,被人欺負到頭上就只會哭。母親說什麼她就附和什麼,就算哪一天,母親說要把我嫁給一個乞丐,她也會哭著勸我打落門牙和血吞。”
“席奉謙,我那麼喜歡他,可他呢?他的眼裡只有顧雪妍。是,顧家小姐樣樣都比我好,穿得新潮,上過學,有共同語言。我是多想成全他們,可是憑什麼?憑什麼本來屬於我的東西都要讓出去?還有你……”柳景芝忽然指著柳雁歡,“我當真以為你是唯一疼我的人,可結果呢你搶我的福壽膏,你為了福壽膏罵我。”柳景芝捂著臉,眼淚從她消瘦的指間滑落。
她每說一句,柳雁歡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景芝,到現在你還不明白?你說大家都虧欠你,那你又何嘗善待過自己?如果你善待自己,在我勸你戒菸的時候,就應該當機立斷,就不該和大夫發生苟且之事,更不應該設計陷害顧雪妍和席奉謙!”
“席奉謙就真的這麼好麼?他心裡根本就沒有你,景芝,你若能走出去看看,就會知道這個世界還有許多精彩的人和事,你真的……太傻了啊。”
柳雁歡並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柳景芝聽進去多少?當他站在院子裡,眺望著院牆外的落日時,第一次覺得,古老的柳府像一張吃人的嘴,將人一個個吞沒在無邊的黑暗裡。
第23章 梅萼衣香
柳景芝的屍體是被送飯的婆子發現的。
發現的時候,房樑上懸著一條白綾,她就這樣結束了年輕卻創痕累累的生命。
三姨太馮蘊哭得幾近昏厥過去,柳雁歡站在她面前,任由她捶打。
“你個喪門星,如果不是你,景芝也不會出事;如果你當晚將她帶回家,她就不會……”
柳雁歡默默地忍受著捶打和責罵。
受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打擊,柳明崇和馮蘊接連病倒。
出殯當天,柳雁歡是柳家的主事人。棺槨下葬後,在一片哭聲中,柳雁歡聽到郭斌低沉的聲音。
“柳少,我家先生有請。”
柳雁歡詫異地回頭,就見秦非然那輛黑色的通用停在遠處。
他疑惑地走上前去,敲了敲車窗。
“上車。”
柳雁歡上了車,秦非然遞給他一個紙袋。
“這是?”
“新書的樣稿,你先看看,如果覺得題材可以,我就繼續往下寫。”
柳雁歡怔怔地看著秦非然,花了好幾分鐘才消化了這個事實:“你真要和柳氏書局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