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廚房裡他娘領著啃著雞腳的小蝶出來,伸手把一個雞翅膀塞在青川懷裡,「你吃,今兒娘忙,領著妹妹去後院玩,乖啊。」轉頭對著小蝶道,「跟著你六哥,看,有雞翅。可不許來這裡討嫌了,晚上給你燉豬蹄吃。」
何小蝶嘴巴里啃著,高高興興應道:「好嘞。」
青川有些嫌棄地看著何小蝶鼻子下的兩管鼻涕水,和髒兮兮的手,油膩膩的嘴,滴滴答答的哈喇子。
他抽出袖子裡一張四四方方的帕子,往小妹臉上一蒙,一揉,擦去鼻涕和嘴邊的油水,另一隻手拉著她,拖著往後院走,「髒死了,誰家女孩子那麼髒?剛玩了蟲子就往嘴裡塞吃的,忘了上回肚子怎麼痛了麼?走,去洗洗。」
小姑娘只要有肉吃,怎麼樣都好,一點不反抗就被拖走了。
家裡的女主人愣愣看著兒子一套動作,一臉的懵,兒子這愛潔愛漂亮的毛病怎麼越來越嚴重了?以前最多就是皺皺鼻子喊人清理,如今自己開始行動了。
而且那帕子,怎麼看著像是閨女當年的尿布?
村里吃酒,一般都在黃昏時候,為了不耽誤白天的農活。
何家擺了四桌酒,四四方方的桌子,一桌可以坐八個人,孩子不算在內。除了何家三戶和何爺爺、後奶奶,還有姜貝妮的娘家,最後剩下兩桌才是給村里交好的人家備的。
本地人辦席講究四大八小,說白了四碗硬菜八碗普通菜,燒菜也不講究多精細美味,就是愛個大魚大肉。
於是大傢伙兒上桌一看,四碗硬菜,半個白切雞,醬燒的豬蹄,一條兩斤重的紅燒鯉魚,一盤河蝦。嚯,有雞有肉,有魚有蝦,不含糊!
賓客們立刻就滿意了,哪怕接下來的八盤菜沒一個葷的。
來吃酒,大家也不空著手,有些帶了篩子、簸箕之類的用品,有些帶了雞蛋、魚之類的食物。姜貝妮的娘家也不富裕,乃是海邊打漁的人家,就送了許多曬乾的魚蝦和海帶紫菜。
不過她娘家不是漁戶。
漁戶在這年代是賤籍,吃住都在船上,打漁和運載客人為生,不能參加科舉,或許以後能等來一個明君大赦,把他們從賤籍里脫出來。但是現在,漁戶還是賤籍,家裡的姑娘很少能嫁到農民家去,有階級在那裡。
姜家人對著何家人都很客氣。
他家雖然不是漁戶,可是主業還是打漁,來往也有很多漁戶。長年累月的思想禁錮,讓大家覺得他們還是低人一等。
姜家不住船屋,在陸地上有屋有田,是漁村裡的殷實人家,所以姜貝妮才能嫁給正經莊戶人的何家。從兩家的資產來看,其實是門當戶對的,加上姜貝妮長得漂亮,何栓子能娶到是他運氣好。
姜家老太太已經有六十多歲,嘴裡的牙齒也掉了幾顆,下頭除了姜貝妮這個最小的閨女,還有一個遠嫁到海島的大女兒,和兩個打漁的兒子。這兩個舅舅今天都來了,瘦巴巴的,皮肉曬得黝黑,走近了有一股海洋的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