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尚存一絲理智,勉強擠出笑容道:“紅豆回來了。”
紅豆覺得那笑比哭都難看幾分,皺了皺眉道:“舅舅舅媽,出什麼事了?”
聽了這話,舅媽珠淚雙灑,哭得越發凶了。
紅豆放下書包,挨著舅媽坐下,低下頭往舅媽臉上一瞧,不由暗吃一驚,她從不知一個人的眼睛可以紅腫成這樣,若是在街上偶然遇到,她准不認不出這人是舅媽。
母親從廚房裡端了剛熬好的粥出來,寬慰舅舅舅媽道:“你們兩口子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就算再沒胃口,也多少該吃一點,別到時候玉淇找到了,你們兩口子又倒了。”
紅豆怔住:“玉淇表姐不見了?”
虞太太想是還記恨舅媽是如何嫌棄虞家,臉上的焦慮較為克制,對女兒說:“禮拜六出去了就沒回來,兩天兩夜了,你舅舅舅媽該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到,到警察局報了案,只讓他們回家等消息,一連兩天,半點回音都沒有。怕毀了玉淇名聲,你舅舅舅媽不敢四處尋朋友相幫,更不敢隨便登報,無奈之下,想起你哥哥在警察廳,便找上門來了。”
紅豆的心猛的往下一沉,禮拜六?豈不是新亞茶會那天?記得剛進茶室時,她的確曾看到過玉淇表姐,可是等到茶話會正式開始時,表姐就不見了。原以為是提前離席了,誰知竟是失蹤了麼。
她抬頭要說話,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是哥哥回來了。
虞崇毅這幾天都沒好好休息,一臉疲色,抬眼看見屋中景象,愣在門口道:“舅舅、舅媽?”
舅媽如同見到了救星,忙從沙發上起來,撲上前摟緊了哭道:“崇毅,玉淇不見了!”
虞崇毅近來最怕聽到“不見”二字,當即臉色一白:“玉淇不見了?”
舅舅相較於舅媽,勉強保持著鎮定,拉過哥哥,將來龍去脈講述了一遍,又道:“我們家現在住在法租界那邊,所以是在法租界的警察署報的案,不知算不算你的同僚,總之是半點消息都打聽不到。”
虞崇毅胡亂抹了把臉道:“好,我知道了,舅舅,舅媽,我就這就去趟法租界。”
紅豆忙道:“哥,禮拜六那天我在新亞茶室見到過玉淇表姐,當時她正跟一個中年男人說話,我記得那個人衣冠楚楚的,手上戴著一塊金表,兩人說了一會話,沒多久玉淇表姐就不見了。舅舅舅媽,你們仔細想一想,表姐的朋友裡面,有沒有這樣一號人物。”
這話一出,兩口子愈加自亂陣腳,舅媽木著臉回想了一回,猛的抬起頭來,沖舅舅焦聲道:“我記不起來有這樣一個人,會不會是你的朋友,你這個糊塗蟲,女兒出了事,你一點辦法都沒有!你倒是想一想呀!”
舅舅被罵得心煩意亂,雙眼一瞪,胡亂斥道:“你還有臉說我?要不是你一心要玉淇嫁個好人家,女兒能出事嗎?她那些朋友總有一半是你招來的!”
舅媽捧著臉大聲痛哭起來:“你儘管罵好了,總之我里外不是人,要是玉淇出了事,乾脆我也不活了!”
虞太太見鬧得越發不像話,忙勸道:“現在崇毅也回來了,眼看要去幫著找玉淇,我勸你們兩口子還是回公館去等消息,萬一那邊警察廳有了玉淇的下落,別回頭找不到人。”
兩口子這才如夢初醒,胡亂站起來,就要同虞崇毅一道下樓,虞太太時刻記得兒子已是兩晚未眠,忙端了一碗粥道:“吃東西耽擱不了多少工夫,本來就不眠不休的,再不墊墊肚子,縱是鐵打的都熬不住。”
虞崇毅草草喝了一口,便推開那碗道:“我得儘快把新亞茶室的事告訴法租界那邊。”
舅太太一邊看著,臉上仿佛有些過意不去似的,幸而有狼藉的淚痕做掩蓋,並未明晃晃的露出來。
虞太太何等眼力,一眼就瞧見了,原以為會覺得痛快,低下頭來暗自一想,心裡也不見得比舅太太好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