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欽進了客廳,果然看上次那個領他們進屋的下人惶惶立在一邊, 茶几上擺著一杯未飲的茶, 旁邊擱著一隻西洋琺瑯菸灰缸, 然而裡頭光亮如新, 半點菸灰都無。
他收回視線, 三步兩步上了樓。
鄧歸莊的屍首已從梁下取下來了,記得見時,此人不修邊幅,頭髮亂蓬蓬的, 這次頭髮卻梳得一絲不亂,腳上皮鞋擦得錚亮,身上一件海天青色長袍亦是簇新平整。
他蹲到屍首邊細看。
王彼得早前已進行過簡略的屍檢,衣領里縊痕清晰可見,略一翻檢,屍首表面不見其他傷痕,從指甲和屍斑率先出現的部位來看,應是窒息死亡無疑。屍首頭側有根吸了一小截的菸頭,已被王彼得用紙袋固好,撿起一看,是長樂牌。
他起身環顧四周,屋內有一扶梯,估計是王彼得為了查看房梁臨時弄來,便搬過那梯子上去,一看才知為何王彼得說這次跟前幾次有不同了,因為從房樑上的灰塵範圍來看,這次死者的掙扎時間和幅度較之之前小了許多,怎麼看都符合正常自縊的痕跡。
他滿腹疑問下了扶梯,從懷中取出袖珍手電筒,細細在房中每一個角落盤查一遍,然而一番檢查下來,房間裡並無上回使用殺人工具留下的釘痕及細繩纖維,不覺呆立在房中。
“難道是自殺?”
他疑惑地看向地上菸頭。
“我也是這麼想的。”王彼得望著房梁,“可如果是自殺,這菸頭又是怎麼回事,是鄧歸莊吸完煙上吊,還是有人在邊上吸菸親眼看著鄧歸莊死了才走?”
若是後者,也太令人不寒而慄了,而且鄧歸莊若不是瘋得不輕,怎會乖乖自縊。
兩人下了樓。
“王探長。”那下人走近,一開口牙齒便直打顫,“我們先生是、是怎麼死的,不是被人給害的吧。”
賀雲欽端起茶几上那杯茶端詳,裡面茶葉團團濃碧,橫斜有致漂浮在清綠的茶湯里。
是碧螺春。
他問:“你家先生平日喝碧螺春麼。”
那下人木呆呆地搖頭道:“不喝,我家先生只喝銀針,平日待客只用陳茶,這碧螺春是友人送的,因是明前茶,茶色極好,先生只在貴客來才會拿出來待客。”
“昨天你走的時候可替你先生泡過茶?”
“不曾。”
王彼得走近道:“所以這茶是鄧歸莊自己泡的了。”
賀雲欽望著那茶暗忖,鄧歸莊應是早知此人會登門拜訪,不知何故提前遣走了下人,那人來後,還特拿出這罐新茶來招待對方。
熟人?故人?
他問那下人:“家裡可安了電話,這幾日你先生可曾接過電話?”
“家中無電話,先生一貫的好靜,素不喜這些西洋玩意。”
賀雲欽跟王彼得對視一眼,可見鄧歸莊是通過別的法子知道這人會來家中了。
王彼得早前已核對過抽屜里的部分書信和照片類物事,看完後又一一放回原位,因為未看信件內容,光從扉頁來看,未發現跟賀雲欽紅豆婚禮賓客重合的名字。
賀雲欽回到樓上,明知以兇手的謹慎,就算繼續在書房盤桓也未必會有收穫,仍打開書桌抽屜,重新檢查一番鄧家近半月的拜帖,看了一晌,依舊一無發現,只得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