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第四位死者鄧歸莊,他死於家中寓所,從現場勘查來看,是自縊而亡,並非被人謀殺,但鄧家下人說鄧歸莊平日從不吸菸,現場卻同樣發現了長樂牌香菸。而且鄧歸莊自縊當晚,鄧家的確有客登門,鄧歸莊事先得知此人要來,不知何故提前便將下人遣走,為了款待此人,還拿出平日只用來招待貴客的碧螺春。”
他說完,抬眼看向眾人道:“整個案件清楚了嗎?”
“清楚了。”
賀雲欽摸摸下巴道:“縱觀本案,兇手唯一兩次露出破綻就是襲擊顧筠和紅豆那晚。兇手襲擊顧筠的目的成謎,但不能排除跟那幾本工具書有關,而圖書館的借閱記錄顯示近三月只有顧筠和鄧歸莊借過,前者被襲擊,後者自縊。因此我有理由相信兇手雖然未借書,但有辦法查到圖書館的借閱記錄——加之前面的兩條關鍵線索,我懷疑兇手可能是聖約翰的學生、先生或是文員之類的雇員。”
“而且。”他面色複雜地望向紅豆,“雖然我們不能確定兇手當晚是不是曾親自將外套覆在紅豆身上,但從此人當晚擄走紅豆後的一系列前後矛盾的行為來看,我依然認為此人認識紅豆。”
一條條線索擺在眼前,由不得眾人不信,虞崇毅看一眼妹妹,納悶道:“難道兇手真是聖約翰的?可他的動機是什麼?”
幾人湊攏看婚禮名單,當日聖約翰來參加婚禮的先生和學生統共有百餘人,剔除掉女先生和女老師,還剩六十餘人。
紅豆對著名單逐一回想這些人的身高相貌,也許聖約翰太養人,這六十人當中,上至校長詹森爵士,下至同系同學,無有不高大挺拔的,可疑對象太多,總不能一個一個去查誰穿43碼鞋。
紅豆思忖著道:“我總覺得這幾名受害人彼此都認識,而且共同遵守一個秘密,大家光看本案的幾名相關人就知道了——第一位白鳳飛,此人在陽宇天遇害後第一反應是找王彼得來查案,可是事後卻避而不見,眼下更是藏匿無形。第二位傅子簫,此人遇害前一月便心神不寧,近日更打算去蘇州別館小住。第三位鄧歸莊,鄧先生遇害前曾借閱過工具書,不知是不是也對那幾人的死起了疑心,所以才去借書來研究。”
賀雲欽點頭道:“若是單獨來看,這些不尋常之處都不能成其為有價值的線索,但匯總在一起就很耐人尋味了。王探長,中午我請你拿著我岳母那張報紙剪下來的照片去幾名受害人家中打聽,打聽到什麼了。”
那照片年代太久遠了,他們幾個僅能認出照片中的陽宇天和鄧歸莊。
王彼得道:“你這法子的確管用。我先去的傅子簫家,他那些姨太太都是近年娶的,誰也不知道十一年傅子簫的模樣,但傅家下人因為傅子簫發跡前便跟隨他,一眼就從照片認出來了,喏,就是這個人。”
說著將那張照片攤在桌上,幾人一看,果然用筆圈出了好幾個人頭,王彼得所指的那人坐於第二排長凳,大約二十多歲,穿短褂,板寸頭,模樣生得極好。傅子簫這幾年縱情聲色,早就走樣變形,若非知根知底的人,根本無法將照片上的俊俏後生跟現在大腹便便的中年買辦聯繫在一起。
王彼得又指了指另一個穿長衫的戴眼鏡的青年:“這個是許奕山,下午去許家問了許太太才認出來。十一年前此人還在南洋公學念書。”
顧筠在旁邊一一記錄:“陽宇天、鄧歸莊、傅子簫、許奕山,四名受害人全在照片上。”
紅豆找了一圈:“既是戲班子唱戲,為何不見白鳳飛。”
王彼得道:“本打算去刻羽戲院打聽,誰知剛從許家出來就得知了鄧歸莊的死訊,我忙著往鄧家趕,自然也就顧不上去刻羽戲院了。這照片年代久,人又多,若非舊識,誰能光從照片上找出想要找的人?反正我是沒見過這等目光如炬之人。”
顧筠推推鏡架道:“我們系裡有位先生就有這本事,只需兩回就能記住所有學生的相貌,點名根本不用名簿,任誰也別想逃他的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