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越想越氣:“段家將此事攪成了一鍋粥,難道就這麼算了?他們究竟是哪一派的,為何參與此事。”
“無非眼熱金條想趁機撈一把。當時我因行動不便並未露面,另有同伴訊問段家那幾個僥倖活下來的下人,段家兄弟喪失了意識,這幾人都被嚇破了膽,隨便一問,就大致說了來公共租界後的情形,只說兩位少爺是臨時起意來此處,像是要找東西,具體找什麼他們也不得而知。”
紅豆愣了愣,聲音一低:“你懷疑是大嫂。”
賀雲欽冷笑:“段家久無人做官,近年做生意又接連失利,聽說現今財務狀況極為不妙,段明漪平日跟大姐較好,段家跟大姐夫一家關係也不錯。大姐夫在財政司任職,想來恰好分管金條的事,我猜要麼是段明漪從大姐處得知的,要麼段氏兄弟從大姐夫套了話,否則為何好端端跑到北區中區去找金條?”
紅豆憶起方才賀蘭芝氣勢洶洶要找段明漪的情形,思忖著說:“剛才大姐是疑心到她身上了?既然大姐知道了,大哥豈不馬上會知道。”賀寧錚跟大姐感情深厚,若是知道此事會連累大姐一家,定會氣得不輕。
賀雲欽語帶諷意:“段明漪絕不會承認,第一她可以咬死了段家兄弟不是為金條而去。第二她更不會承認此事是她泄密,但現在政府在查,其他人也在查,段家跟著去的家丁還有幾個活口,到頭來此事想遮也遮不住。”
賀雲欽在外人面前素來溫和有禮,輕易不表露自己的喜惡,紅豆頭回見他以這種語氣談論外人,王彼得之前說過拜彭裁縫他們帶來的炸彈所賜,同伴中有兩人被炸出來的鐵桿灌透胸膛,不幸當場犧牲,畢竟是出生入死的夥伴,賀雲欽因此深惡段明漪再正常不過。
這時外頭敲門,原來幾個小時的觀察期平穩過去了,醫院雖然地處法租界,但因外頭不斷有傷員轉入,說起來不算太平,程院長過來查房後,便要派手底下的大夫和護士護送賀雲欽回賀公館。
賀孟枚便吩咐余管事他們趕快準備洋車,病房裡霎時亂了起來。
紅豆抬手一摸賀雲欽的額頭,沾了一手的細汗,賀雲欽下半身的麻醉慢慢在消退,痛感上來,一動便是一身冷汗,怕他們擔心,未表露出來而已。
賀雲欽也怕晚上紅豆陪護跟著難熬,便忍痛笑著對程院長說:“程伯父,您倒是給晚輩開點止痛針或是止痛藥,不然晚輩這一晚可怎麼熬。”
賀太太愣了愣,忘記剛才兒子全因麻醉才能談笑風生了,臉色一白,忙道:“對對對,這麼大的傷口,想想就疼得厲害,還請程院長給開些止痛的藥,明日去重慶路上也得備著。”
程院長笑道:“放心,沒忘,都交代給護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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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賀公館,又費了好些工夫才將賀雲欽挪到床上,等一切安頓下來,賀竹筠半趴在床邊,挨著二哥的胳膊,替他理銀灰色寢衣上的褶皺:“二哥,你好些了麼。”
賀雲欽本來一直在注目紅豆的一舉一動,眼看她張羅這張羅那,只擔心她受累,聽了四妹這話,垂眸望向她:“好多了。你剛才給誰打電話,一打就打這麼久。”
賀竹筠的臉頰頓時飛上兩片紅霞,遮遮掩掩道:“明天就要去重慶了,我總得給幾個素日交好的同學打幾個電話。”
說完,抬眼一看,二哥黑漆漆的眸子靜靜注視著她,她心虛地挪開目光,看著紅豆道:“二嫂,等我們到了重慶,你打算跟二哥住幾樓?公館後面的花園種了好多花,我以前的房間在一樓,推開窗就能聞到外頭芍藥薔薇的香氣,春天的時候,花枝還會伸到我的窗戶里來呢。”
紅豆扭身看向她,故意閉眼神往了一下四妹描述的那番美景,笑道:“光聽你說就知道美極了,一樓二樓我也不挑,你二哥從前住在哪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