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沒話找話。
傅侗文慢條細理地繞到她身後:“我換衣裳。”
“嗯。”她答應著。
傅侗文將衣服脫下來,背對著她,背脊皮膚光滑緊實,在晨光里有柔和的光澤。
沈奚聽到衣裳被丟去椅子上,又聽到從衣櫃取出衣裳的聲響。
她懊惱地將臉埋在枕頭裡。
聽力忽然這麼好,是要了人命。
傅侗文將長褲套上,也在看她。
這位小姐完全不清楚她在占用他枕頭的同時,並沒有將她的身體隱藏好,兩條小腿都露在外面,沉在雪白的棉被裡。他知道,自己從這個角度去欣賞她很不道德,也不紳士。
和一個沒名沒分的女孩子共處一室這麼久,又是同床,是形勢所迫,也是權宜之計。
可惜,人心是無法掌控的,包括他自己的。
“想不想去公共甲板?”他突然提議,“那裡視野好。”
“可以去嗎?”沈奚驚喜回頭。
傅侗文還光著上半身,手裡拎著襯衫。
她怔住。
他無事一般,在安靜中進行他的穿衣步驟。沈奚出溜下床,抱起枕邊準備好的長裙:“我去洗手間換,你接著穿,”跑入洗手間,她還在盡責地醫囑,“穿多些,有風雨。”
一扇門,隔開兩個人。
洗手間裡有小小的窗子,她將兩手撐在上頭,看海,腦海里都是他。
她想到,在紐約留學生里也能被分出兩派來,一派是慣性保守的,但也會熱情洋溢地用文字表達自己的情感,另一派直接了許多,為了擺脫掉落後、死板、保守的東方人的帽子,從肢體到語言,都會大膽表達感情。到大學還沒有性愛經歷會讓一個西方女孩子很沮喪,尤其來自法國和德國的女孩子,她們會認為自己沒有魅力,才沒能享受到愉悅的性愛。許多人也會講述,在家裡和僕人、司機,或者是和沒有婚約的男人之間的種種。這些也感染到了開放派的留學生。
沈奚雖然是醫學生,身體結構並不陌生,可心理上還是偏保守的。她自認是保守派。
剛剛他只是穿好了長褲,全被她看乾淨了。
他的坦然,倒顯得她才像個登徒子。
沈奚懊惱不已,應該更鎮定,不該用逃離姿態,要泰然處之,像個醫生……又不是沒見過屍體……等她換好絲絨長裙,離開洗手間,傅侗文已經不在了。她走到梳妝檯前,挑選耳飾,發現,多了一副新的珍珠耳墜和項鍊。
不是贗品,是純天然的金色珍珠。
並不全因為這從天而至的禮物,還有許多,有關於他的所有,都在滲入她的血液,流到心深處。她只剩了一個念頭,如果她是他那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休說是去法蘭西定居,就算讓她去德意志稱帝,她也絕不會受到誘惑,離開中國。
沈奚收好梳妝檯上的東西,還是戴了不值錢的小玩意,只是髮帶換了個新的樣子。
房間外,傅侗文在走廊上等著她。
見她出來,他沒問她關於珍珠的事,她也沒提。
兩人走到公共甲板時,風很大。
露天的地方,都是積水。
沈奚上去前,將腳腕上的裙角打了個結,用這個簡單的法子讓長裙短了三四寸,避免沾到積水。她直起腰,留意到狙擊手在角落裡,注視著他們。
她悄聲問:“花了不少錢請他吧?”如此盡忠職守。
傅侗文兩手斜插在長褲口袋裡,給狙擊手打了個眼色,讓他離遠些:“他和僱主在路上起過衝突,我去問,才讓給我。所以花費並不高,畢竟船已經離岸,他需要在海上找到工作。”
海風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