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啞口無言。
這兩樣她都沒有。
甚至因為跟著傅侗文“逃離”倉促,她連這幾年的學位證明都沒有。
她只能蒼白地重複:“請相信我。”
“請相信我太太,”傅侗文也用帶著倫敦腔的英文說,“她確實有能力幫到你們,。”
“先生,”船醫不想再耽誤時間,“我從沒遇到過學西洋醫學的中國人,我去過很多地方,做船醫也有十年,”他想到譚慶項,又即刻改口,“當然這位先生已經讓我開了眼界,他是我見過的第一位中國的西洋醫生。”
“我相信這位太太,血管縫合術才剛獲諾貝爾不久,她能準確說出全稱,至少說明她是醫學的狂熱愛好者。”始終旁觀的婦科醫生很善良,幫沈奚說話。
狂熱愛好者?沈奚更感到無力。
“我在戰地處理過很多傷員,”那個戰地醫生卻沒了耐心,“這裡請交給我們。”
“可你在戰地處理的傷員,存活率是多少?”沈奚在逼問。
“哦,親愛的太太,”那個戰地醫生沉下臉,“戰地的環境,你竟然會問我存活率,我想你是想要耽誤我們救人的時間。”
“不,我是想幫你們,”沈奚放棄爭論,衝到腹部被刺的人面前,“看著我的眼睛,我不是在說玩笑,給我權利救你!”
“……你能保證我不死嗎?”那個人呻吟著,褐色的眼盯著她。
大量失血,沒有輸血,傷到什麼內臟也不知道,還有這裡的環境,術後也難保證他會不會死於感染。她如何保證?
那個人別過頭去,不再理會她。
沈奚幾乎絕望,另一位受傷的船員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我還在流血……”那人失血到要休克。
“他在向我求助,你們看到了嗎?!”沈奚憤怒地盯著船醫和戰地醫生。
“好吧,你可以來幫我,但要聽我的指揮。”船醫鬆了口,他不想得罪頭等艙的人。
沈奚激動地連連點頭,她讓譚醫生去取自己的一套器械和放大鏡。今天這一場“戰役”讓她無比慶幸,傅侗文當初有足夠的錢讓她揮霍,讓她有反覆實踐,旁觀手術的機會,否則以她的資歷,如何能應對。
譚醫生在一旁輔助她,也讓她踏實許多。
手術全程,傅侗文都在旁觀。
旁觀那個曾在煙館地板上,被綁住身子無助的女孩子,如何爭取到去實施手術救人的機會。“天哪,她真的可以。”婦科醫生控不住讚美她。
傅侗文在這一刻,替她鬆了口氣。
那雙手柔弱無骨,很美。
可此刻,更吸引他。
沈奚離開前,反覆和船醫強調自己在哪個房間,如果需要,隨時可以找她。
她回到房間,筋疲力盡,在洗手間裡都是靠著水池在洗手。
水被草草甩干,她想去找毛巾,傅侗文已經遞過來一塊白色亞麻手帕。一個小小的物事,又讓她回到上午在更衣室內的侷促,面對外人,面對他,她完全就是兩個人。
“乾淨的。”他說。
她當然知道。
沈奚去接,他卻沒鬆手,反倒是裹住她的兩手。擦乾。
兩人四目相對。
她的全部神經都被吊起來,這樣的動作太親密了,親密到讓她不得不去說點兒什麼,沖淡這感覺:“我剛剛還在想,多虧你昔日的慷慨……”
當她還在說時,他已經拉起她的手,將它貼上了自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