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他才說:“等你好了。”
這樣說,是承認了?
沈奚也顧不得將毛巾撩水,急急地就將頭髮都浸在了浴缸里,大概洗透了,將毛巾裹著頭髮吸乾水。怕太濕出去,不成樣子,心裡著緊,用力擦了會兒,攤開來,毛巾里掉的頭髮比平日多了,沒顧得,又去看鏡子裡。
半濕的,編起來,在頭上綁個緞帶,應該瞧不大出是未乾的頭髮。
她料定他在窗邊上,那麼紳士個人,會給她留收拾的空間,可門打開,傅侗文卻還在桌旁,手邊上是一疊紙,鋼筆斜壓在上頭。人坐著椅子上,正對門,瞧著她。
“你洗頭髮,我為何看不得?”他問。
“不是看不得,”沈奚像個小女孩似的嘟囔,“是不好看。”
燈光煌煌的,他人在笑。
“我去叫譚醫生來,還是他看看,你是他的病人。”
“剛從他那裡回來,”他說,“用不到了。”
難怪這麼晚。沈奚到桌邊去,也坐下來,不放心,在目光徵詢後,將他的腕子捏住了。
這一個月旁的沒學會,把脈倒和譚慶項請教過。讓她和中醫一般,能手指壓著,就問出五臟六腑的毛病,那是天方夜譚。可心跳,總能數……
是快的,可她的也快。
沈奚見他是不給勸說的樣子,想著,算了,晚上睡得活絡些,隨時留心好了。她將他的腕子鬆開,這才瞥到紙上寫著的,竟是那兩句話。
譚慶項說他在青樓贈美人的打油詩。
酸梅子又來了。
沈奚托著腮,望那字:“你很念舊嗎?想起故人了?”
他搖頭:“在哪裡寫的都記不起,何談故人。”
被強塞的酸梅捻出了汁,兌上水,添了冰糖,成了一盅消暑佳品。
沈奚嘴角抿著,在笑。
傅侗文將一頁紙揭了,要握成團,被她奪下。沈奚也不做聲,將紙在桌上鋪平,去用手心撫平那折出來的印子:“我拿來,恰好能做書籤用。”
他看她,抄了鋼筆在手裡,拔下筆帽:“那是磨筆尖的廢紙。”手腕用力,筆鋒流轉,又寫了一張新的,揭下來,緩緩推到她眼下:“送你的。”
是:一見成歡。
沈奚將半濕的頭髮挽在耳後頭,把頭一張紙三摺,擺弄了會兒,才小聲說:“這不是你給別人的嗎?”
“都是不相干的人,”他低聲說,“那時寫,眼前是沒有人的。”
其實他不解釋的話,她也能給自己腦補找藉口,可他這麼一說,卻很不同。沈奚嘴角抿著,將新的那張接過來,又去摺。他又去寫。
仍是:一見成歡。
“寫這麼多。”她臉更燒得慌了。
他未答。一來,是胸口手臂,肩下都悶疼著,是想找點事來做,讓她察覺到又要擾亂這難得的氣氛。二來,也想多看一會她摺紙的樣子,所以想多寫幾張,引她去做。
因著他的目光,就連摺紙這樣的事,也讓沈奚恍恍惚惚,心跳得不爽利。
傅侗文再遞來的,卻是已經摺好的一張。
沈奚疑惑,在他的目光里,展開那紙,此番的字卻是:一見成歡,地老天昏。
第16章 第十五章 不露相思意(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