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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四川的,”那先生苦笑,“不太平啊。”

徐少爺遙遙對紫禁城方向抱拳,說:“皇上有十萬大軍,蔡鍔在四川那一路軍還不到一萬,以十打一,就算不用槍炮,用拳腳也都穩拿勝券。你且放寬心,蔡鍔命不長了。”

眾人笑。

沈先生也順著這話茬感慨,說那蔡松坡真是想不開的人,籌謀著、冒著生死從北京城跑了,一個肺結核的重症病人,轉道海上日本、台灣、越南,最後才回到雲南老家去,也不曉得是圖個什麼:“非要將戰火引到四川。”

徐少爺笑,沈奚始終在窗邊看戲台。

徐少爺斥責說:“下來兩個,我和我三嫂要上桌了。你們一個個的也是不開眼,三哥難得交人給我們照看,不想著多輸點錢給嫂子,連位子也占了?”說著,一腳踹開一個。

大家這才被點醒,簇擁著,把沈奚強行按回牌桌上。

沈奚推拒兩句,不再客氣,坐下後,跟著把手放到了一百多張牌面上,攪合了幾下。

四條長龍在牌桌四面碼放好。

徐少爺燒煙到半截上,倦懶地打了個哈欠:“幾時了?換大籌碼,提提神。”

下人們手腳麻利,說換便換,沈奚手邊上的象牙籌碼翻了十倍。

一位小公子受不住大籌碼,讓了位。

徐少爺遞了兩粒骰子過來:“嫂子來。”

沈奚接了,投擲出去。

兩個白底紅點的骰子在綠絨布的桌面上滴溜溜地打著轉,象牙牌彼此碰撞的嘩嘩聲響,聽得久了,有了末世狂歡的味道。數年未聞這窮奢糜爛的煙土香氣,被這包廂里煙霧繚繞的空氣浸染的神經疼。

到凌晨五點半,沈奚手邊上的籌碼少了一半。

她心算夠數了,下了牌桌,拜託徐少爺的小廝去隔壁看看傅侗文,小廝出去沒多會,再掀帘子進來的正是被關懷的本尊。傅侗文眼底泛紅,帶了七分睡意,披著西裝外衣走進包廂,腳步很虛,四下里的公子哥都笑著招呼:“三哥難得啊,這時辰了還在?”

都以為傅侗文已經離開廣和樓,去附近的蒔花館睡了。

傅侗文低低地應了,接過小戲子遞來的熱手巾,把手擦乾淨。萬安搬了個椅子在沈奚身邊,他坐下,倚著椅背,手臂撐在沈奚的背後頭,笑吟吟瞧她的牌面:“盡興了?”

沈奚將一張牌在掌心裡,翻來覆去地握著,聞到了酒氣,鬱郁看了他一眼。身不由己也不能吃酒,這下回去譚慶項要把兩人罵個狗血噴頭。

心臟病還喝酒……

她心中浮躁,為他喝酒的事,不想理他。

傅侗文遷就地對她笑,一雙眼浮著水光,緊瞅著她,落在旁人眼中是真的一副心肝都捧給了佳人。傅家三公子真是著了道了。

樓下頭,正唱到桃花扇那一場花燭夜:“春宵一刻天長久,人前怎解芙蓉扣。盼到燈昏玳筵收,宮壺滴盡蓮花漏……”

傅侗文眯著眼,細聽著:“你仔細聽一聽,全是三哥心裡的話。”

屋裡頭的人人在笑。

這廣和樓定下不讓女子來戲樓的規矩,也是因為戲詞裡多有這樣那樣的風雅下流話。

有個年紀輕的少年,還有意問那小戲子:“誒,這戲你師傅可教了?學著唱兩句,就剛剛那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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