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辯不過他,從來都辯不過。
她氣得笑,笑著推他,一來二去,被他按到書架上親起來。
起先是親著玩鬧,可當沈奚絲絲縷縷的長髮順著他的襯衫領口鑽進去,那就是穿心過肺,在引誘他了。兩人漸漸地靜了,彼此望著。
半個字沒有,靜得讓人心都軟了。
傅侗文抱她,她任由他抱,於是上了床。
他把屋裡的燈都滅掉,留下床頭一盞磨砂玻璃的壁燈。那燈罩上是歐式雕紋,深淺不一的鵝黃染了雜色,以至落在他臉上的光也變幻莫測。
眼也是。
他的性情總讓人捉摸不定,可她能分辨出其中的細微差別。他以男女合歡來開玩笑,那都是沒當真,是做給外人看、外人聽的。當他要想要動真格的,偏偏不愛說笑。
在北京的傅家,穿過垂花門,間廳,到了上房大院,正門進去是堂屋,左手邊就是兩人過去住的地方。裡頭有張大床,床帳下發生過的事只有她和他曉得。他尋了個法子,借她雙腿紓解了一回。從頭到尾他也沒說半個字。
那晚帳外的燈未滅,他最後親到她的唇,像是燈被人推倒,點燃了紅紗燈罩,火全都燒到了她身上去……
“以後都在一起,好不好?”他低聲問。
他問出這話,就是在徵詢是否要發生關係了。
她心窩裡亂跳著,不吭聲。
他笑。
身邊像有傅宅的那盞燈,紅色的玻璃罩子在外頭,映著他的臉和眼。可其實房間裡的燈早都滅了。只是覺得火燒火燎地,熱得慌,燙得慌。
她初歷情愛,難免想得嚴重。傅侗文耐著性子親吻她,同她廝磨。數次嘗試,都因為她過於懼怕的反應停下了。最後他不得已,下床去找水喝。
披著襯衫的男人背對著她,站在窗口看著外頭。從身子開始好轉,他就養成了開窗睡覺的習慣,想是那些年病榻上的日子讓他膩煩了,終日裡窗門緊閉,全是藥湯的味道。如今敞著窗,有春雨,也有霞飛路上的霓虹燈和路燈。
他擱下茶杯。
再回來,上了床,人卻忽然安靜了。
兩人都平躺在床上,沈奚悄悄地望著天花板。他不會睡了吧?
“我在上海那幾年,還沒有電車。”他忽然說,是聽到外邊有電車駛過。
原來還沒睡。
“你來上海……是為了從這裡出去嗎?”
他不答。
怎麼不說了?
又一輛電車叮叮噹噹駛過霞飛路時,他翻過身來,親她的嘴唇。也許是剛剛有了一陣休息,沈奚沒來及再度緊張,他已經沉默著突破了阻礙。他舔她緊咬著的牙齒,沈奚喉嚨口被火燒般地,慢慢地、被動地隨著他的節奏動起來。
四點鐘時,她醒了。
意外地,傅侗文不在身邊。
她從沙發上撿起自己的衣裙,穿戴整齊後,打開壁燈,開了門。
樓下燈全滅了,但能聽到隱隱的說話聲。
這麼晚了,能有什麼事嗎?
深夜穿自己的高跟鞋下樓,怕會踩出聲響,擾了休息的人。沈奚找到他的拖鞋,勉強穿上下樓。一樓的房門是閉合的,但顯然,裡頭的人發現了有人來了。
門從內打開,能看到房間裡的沙發上、椅子上坐著不少人,粗略看出去就有六七位先生,傅侗文披著西裝外衣,在眾人當中坐著。
他沒想到沈奚會這時候睡醒,驚訝了一瞬後,笑著說:“這位是沈小姐,我的未婚妻。”
傅三公子剛在北京城丟了上一位未婚妻,辜家的幼薇小姐,卻從未有人聽說他在上海訂了婚。大家都錯愕著,紛紛立身而起,對沈奚微頷首欠身,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