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頰熱得慌,從沙發上坐起,拍拍自己的面頰,慶幸提前有防備,找了他一件乾淨的襯衫墊上了,否則等到明日萬安收拾床鋪時看見,才最讓人尷尬。
“沈小姐,水好了。”萬安喚她。
“好,我出來了。”沈奚離開房間。
樓下頭正熱鬧著,她從樓上往下瞧,燈影里只見傅侗文的側臉。他也恰好回了頭,對著她笑了。沈奚指洗手間,暗示自己是去洗澡,隨即消失。
樓下的先生們不論富貴貧賤,都人手端著一碗大黃魚熬煮的湯麵,在祭著五臟廟。有倚牆站著的,有坐樓梯上的,其中一個瞧見他和沈奚的眼神勾連,連連感慨:“我說侗文你也真是,我們這裡的誰沒幾房姨太太?就你有女人啊?這黏連的,我都瞧不下去了。”
有人笑:“瞧我們傅家三公子翹望的模樣,怕是老樹回春了。”
眾人鬨笑。
譚慶項端著麵湯鍋,給諸位吃得失去形象的先生們加湯水:“都小聲點兒,隔壁都是老實人家,別當是長三堂子了啊。”
那個戴眼鏡的男人瞅著傅侗文,難得問了句正經的話:“侗文,你給大家說說,這沈小姐是怎麼把你給降服住的?”
傅侗文從譚慶項手裡接了碗和筷子。
“你倒是講講啊。”性子急的,已經開始催他。
大家在等他說,他卻氣定神閒,端著架子。
手裡頭的筷子挑了挑湯水裡的面,才笑著說:“國遇大亂識忠臣,人逢低谷見真情。沈小姐於我,就是那真情。”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龍游淺水灘(1)
那天清晨,她醒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傅侗文。
他像是有心的,挑了面朝她的方位,翹著二郎腿坐在皮椅里,素手去殼,剝鹽焗的松子吃。松子一看就是被下人用鉗子開了口了,容易剝得很。
窗簾垂在一旁,被晨風吸了出去。
三月的艷陽天,書桌上一小捧碎殼子,還有悠哉吃松子的傅侗文,襯衫敞著個領口子,將黑膠唱片機的聲放得低低的,噼啪剝掉一個,吃一個,牙齒叼著小松子,舌尖挑進嘴裡,輕哼上一句只有他聽得見的戲。
吃個松子都能美得像是畫中公子。
只是這公子手中不是茶,是咖啡,穿得也不是長褂,而是襯衫西褲。
沈奚枕著手臂,遙遙看他,看得入了迷。
“醒了?”他笑,拍著手掌,把細碎撫去。
她輕“嗯”了聲,臉埋在被子裡:“你也不睡一會。”
多想今日已是幾十年後,白髮蒼老,多想兩人已相守了半生。
傅侗文把白瓷的咖啡杯拿起,灌了小半口:“在等著送我們沈小姐去醫院,可看你睡到這時辰,怕是不用去了。”
當然不用去。
“我休了三天的假。”她開心。
“哦?”他笑,“這倒更好了,免得我又要在醫院外頭翹首等著。”
沈奚抱著棉被,閉上眼,這是他的枕頭和被子,全是他的味道。
朦朧中,是他走路的動靜,床上一沉。
“你是要回家去收拾衣裳,還是直接去買新的回來?”他低聲問。
“收拾衣裳?”她睜眼。
“三哥是一時也不能和你分開睡了,就算不睡,也要瞧著你睡在我床上,”他說,“今日咱們就把這樁事辦了,你搬過來。”
“……我那房子賃到明年了。”
“房子不要緊,讓它租著去,你人過來就好。”
沈奚在默默盤算,沒出聲。